黛玉啐道:“你这几天还不乏,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舌头。”
紫鹃笑道:“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知热的人?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做定了大事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倘或老太太一时有个好歹,只怕耽误了时光,还不能趁心如意呢。公子王孙虽多,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就丢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为妾为丫头反目成仇的。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姑娘这样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一日,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所以说,拿主意要紧。姑娘是个明白人,岂不闻俗语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
黛玉听了,便说道:“这丫头今儿发疯了?怎么去了几日,忽然变了一个人。我明儿必回老太太退回去,我不敢要你了。”紫鹃笑道:“我说的是好话,不过叫你心里留神,并没叫你去为非作歹,何苦回老太太,叫我吃了亏,又有何好处?”说着,竟自睡了。黛玉听了这话,口内虽如此说,心内未尝不伤感,待紫鹃睡了,便直泣了一夜,至天明方打了一个盹儿。
那日薛姨妈见邢夫人有个侄女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便想说于薛蟠的堂弟薛蝌为妻。那邢岫烟是邢忠的女儿,邢忠夫妇因家道贫寒,前来投奔妹妹邢夫人,有此亲姻,当然高兴。于是贾母很高兴地做了保,两家亲上加了亲。
这日宝钗因来瞧黛玉,正值她母亲薛姨妈也来瞧黛玉,正说闲话呢。宝钗笑道:“妈妈多早晚来的?我竟不知道。”薛姨妈道:“我这几天连日忙,总没来瞧瞧宝玉和黛玉。所以今儿瞧他两个,都也好了。”黛玉忙让宝钗坐了,因向宝钗道:“天下的事真是人想不到的,怎么想到姨妈和大舅母又做一门亲家。”薛姨妈道:“我的儿,你们女孩儿家哪里知道,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管姻缘的月下老人,预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红丝把这两个人的脚绊住,凭你两家隔着海,隔着国,有世仇的,也终究有机会做了夫妇。比如你姐妹两个的婚姻,此刻也不知在眼前,还是在山南海北呢。”
宝钗道:“惟有妈,说句话就拉上我们。”一面说,一面伏在她母亲怀里笑说:“咱们走吧。”黛玉笑道:“你瞧,这么大了,离了姨妈她就是个最老道的,见了姨妈她就撒娇儿。”薛姨妈用手摩弄着宝钗,叹向黛玉道:“你这姐姐就和凤姐儿在老太太跟前一样,有了正经事就和她商量,没了事,幸亏她开开我的心。”
黛玉听说,流泪叹道:“她偏在这里这样,分明是气我是没娘的人,故意来刺我的眼。”
宝钗笑道:“妈妈,你瞧她轻狂样儿,倒说我撒娇。”薛姨妈道:“也怨不得她伤心,可怜没父母,到底没个亲人。”又摩弄黛玉笑道:“好孩子别哭。你见我疼你姐姐你伤心了,你不知我心里更疼你呢。你姐姐虽没了父亲,到底有我,有亲哥哥,这就比你强了。我每每和你姐姐说,心里很疼你,只是外头不好带出来的。”黛玉笑道:“姨妈既这么说,我明日就认姨妈做娘,姨妈若是弃嫌不认,便是假意疼我了。”
宝钗忙道:“认不得的。”黛玉道:“怎么认不得?”宝钗笑道:“真个的,妈明儿和老太太求了她做媳妇,岂不比外头寻的好?”黛玉便扑上来要抓她,口内笑说:“你越发疯了。”薛姨妈忙也笑劝,用手分开,因又向宝钗道:“连岫烟我还怕你哥哥糟踏了她,所以给你兄弟薛蝌说了,别说黛玉这孩子了。我想着,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他又生的那样,若要外头说去,断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与他,岂不四角俱全?”
林黛玉先还怔怔的,听后来说到自己身上,便啐了宝钗一口,红了脸,拉着宝钗笑道:“我只打你!你为什么招出姨妈这些老没正经的话来?”宝钗笑道:“这可奇了!妈说你,为什么打我?”
紫鹃忙也跑来笑道:“姨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太太说去?”薛姨妈哈哈笑道:“你这孩子,急什么,想必催着你姑娘出了阁,你也要早些寻一个小女婿去了。”紫鹃听了,立刻红了脸。薛姨妈母女及屋内婆子丫鬟都笑起来。
婆子们因也笑道:“姨太太虽是玩话,却倒也不差呢。到闲了时和老太太一商议,姨太太做媒保成这门亲事是千妥万妥的。”薛姨妈道:“我一出这主意,老太太必喜欢的。”
这日宫中一位老太妃去世,圣上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姻。宁荣二府的贾母、贾政、贾珍及夫人等都要每日入朝随祭,随班请灵,共需要一月光景。
且说大观园中因贾母、王夫人天天不在家内,于是各房的丫鬟婆子皆有闲空,多在园中游玩。那薛蝌此番曾带着妹妹薛宝琴来大观园中,原来薛宝琴前几年已许配人家,此次前来京城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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