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离得比较远一些, 因此沈令嘉和施阿措到的时候，无论是臧皇后还是郗法都还没有到——这两个人正在养心殿里进行一场可能永远也进行不完的拉锯战。
沈令嘉不悦道：“怎么这么没有眼色？为什么不去养心殿请臧娘娘与主子爷？”她看见大理王妃已经痛得脸色煞白，竟似比当年皇三子的生母生皇三子的时候还要更痛一些。
底下的人颤巍巍地答道：“臧娘娘与大理王过去的时候曾经吩咐底下人，谁也不要去打搅他们, 奴婢们也没有法子呀。”
施阿措已经把太医都叫过来了，陈光在妇科上一贯是最好的，此时正在沉着脸给大理王妃看脉，把了半晌, 他的眉头倏然一松：“七活八不活，能保住。”
沈令嘉还没有来得及高兴, 就听见他又说了一句：“只是这一胎艰难了一些, 往后的时候恐怕就不那么……”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能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孩子谁都能生, 但是大理王妃只有一个。
沈令嘉客气道：“全都仰仗您的圣手了。”
陈光回头一笑：“家传的本事，请您放心吧。”十分自信的样子。
里面大理王妃在不停地惨叫, 外面其他人的心里也不是非常好受。大理王妃虽然不再是太子妃了, 可是她依然是前任大理王的女儿，更别说她还是长公主的女儿, 没人敢对她不敬。如今大理王妃难产, 宫里说得上话的人都过来了。
韦夫人的心地是最善良的，她到得也最早：“怎么样了, 是不是艰难一些？能不能生下来孩子？”
施阿措微微摇头：“还在叫着呢, 里头也没说宫口开了。”韦夫人的脸色也变了。
沈令嘉道：“才使人去养心殿请了臧娘娘与皇爷, 大理王也在那里，一会才能到呢，咱们只好在这里干熬着罢了。”
一时她们都坐下了，曹贵妃等人也过来了，臧皇后和郗法这才满面怒容地进了殿来。
吕文则领着众人行礼，郗法气愤愤地叫了起，还是愤怒道：“给朕行礼也就罢了，她是个什么人，你们也要这样谄媚她？”
嫔妃都不敢说话，哪怕臧皇后暂时不是皇后了，可是她平日里行事的积威犹在，谁也不敢骑到她老人家头上去。
沈令嘉赶紧陪着笑脸劝道：“里头孩子在生产呢，咱们在外头就不要吵架了，反倒叫大理王妃心慌意乱的。”
臧皇后愤怒道：“哪里是我在跟他吵架？分明是他看我不顺眼罢了。”
沈令嘉问道：“怎么啦？”
大理王低声道：“因为思归儿有身孕的事儿，母后一直想和父皇求情，等她生产了再去大理。”
沈令嘉恍然大悟，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大理王妃竟然好不好的早产了而已。
她只得跟着劝道：“大理王妃才生了孩子，可怜见儿的，皇爷就开开恩，叫大理王妃出了月子再过去不行吗？”
郗法也没有狠心到叫外甥女儿坐着月子还要远行的地步，只得一甩袖子道：“生都生了，你们又在这里争论些这个有用吗？”竟似有些疑心大理王一系故意叫段思归早产，好拖延去大理的时间一样。
沈令嘉知道他这是松口了，这才缓缓的将大理王妃有些难产的消息报上去。
大理王得知了经过，又有些愤恨，又有些羞愧：“是我无能，不能叫思归儿孕期安心生产。”
沈令嘉倒有些惊讶，人人都说大理王与皇帝十分相似，可是皇帝决计没有这么体贴、这么心软的——这样温柔体贴地照顾妻妾，哪怕是二十多岁的郗法也是不曾做到过的。
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时外头传进话来，说温恭公主也到了。
郗法疑惑道：“这大晚上的，都已经下了钥匙了，谁又把她接进来了？”
臧皇后答道：“妾马上就要远行了，临走之前总要看一看自己的长女才放心。”
郗法也无话可说，只好对着刚刚进门的温恭公主道：“你母后与你弟弟马上就要走了，你也过来看一看吧。大理王妃正在生产，也不知道会生出来一个皇孙还是皇孙女。”
温恭公主念了一声佛，问道：“怎么早产了？”
宫女只得又红着脸，把那个羞耻的原因给她解释了一遍。
温恭公主愤怒道：“虎落平阳被犬欺!”
郗法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些不敢直视自己的长女了，他忽然想起来监狱中关着的世家子们，便格外开恩地问了一句：“你公公和你小叔子们都还好吗？”
温恭公主答道：“就是那样罢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呢？”她的语气里还含着一些怨怼。
臧皇后旧事重提道：“请陛下仔细想一想，世家子无数，那能是一口气儿都杀完了的么？您真的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郗法不耐烦道：“谋逆之罪，罪无可恕。”
底下还有不少出身世家的妃嫔，此时都过来求情道：“请陛下开恩。”
郗法的脸色阴沉如铁：“你们这是要威胁朕吗？”
温恭公主领头道：“妾身不敢，可是如今边疆正是用人之际，您把国内的高官们都杀了，外头应该用谁呢？”
郗法冷笑道：“中国贤人能士无数，哪里还找不出来一个会打仗的将军了？何必非要用这些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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