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谷，芥子峰。
江莫愁的居所背倚孤山，面临独湖。清清静静一处农家小院，疏篱柴扉，黄墙青瓦，名曰奈何。
燕不离刚从玉阶彤庭，富丽堂皇的正殿出来，一瞅这境况便鞠了把辛酸泪。
堂堂鬼门首尊就这待遇，池老魔真是抠门得让人无可奈何......
“我......原来就住这儿？”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旁边穿着深蓝浪纹劲装的光头胖子答道：“不错。奈何院是首尊您自小住的地方，这么多年也未曾变过。。”
燕少爷瞅了眼墙根上长出来的蘑菇和霉苔，嘴巴一咧：“怪不得都成危房了。”
海上飞尴尬的笑了笑：“宗主也曾提过搬到忘川馆去，不过您向来念旧，没有答应。”
“忘川馆？就是正殿西面那个？”
“正是。”
燕不离想起那栋绣闼雕甍，丹楹刻桷的精美殿宇，不禁扼腕叹息一声：“我以前病得不轻啊......”
海上飞：“......”
推开吱呀作响的黄杨门板，燕不离举步踏入房中。四下环视了一圈，倒觉得室内的布置还算精细素雅。
一席竹榻半日闲，四扇松窗无限秋。玉帷软帐卷风荡，青炉古鼎绕梁香。素琴金经，妆台菱镜，纱橱花轩，一应俱全。虽比不得高门贵府里的大家闺秀，却也能看出是年轻女子的闺房。
随手拿起床前的一本书翻了翻，燕不离忍不住笑了。
魔门第一女杀手竟然会读《道德经》......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海上飞对这个失忆、失功又有点失心疯的女魔头比以前更畏惧。他在门外等了一阵，恭谨的问道：“首尊，宗主给您挑了不少丫鬟，都在后院候着，您看要不要选一选？”
燕不离来了精神：“快让她们进来。”
海上飞一声令下，屋子里很快黑压压站满了人。
“那个，穿绿裙子的......”白衣美人靠在竹榻上翘着二郎腿，伸出指头往女人堆里一点，登时站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
此女年方四十，红衣绿裳。腰比树壮，脸比土黄。咧着一张猩红大口冲燕不离娇羞的一笑......
“大娘，不是你，”燕不离倒抽一口冷气，干笑道，“我说你后面那位......”
池月这厮是合着眼挑人的吧？水平也太参差不齐了，有好几个长得比湖澈丹还丑，这不是逼他眼疾复发嘛！
“奴婢见过首尊大人。”身穿水葱袄裙鹅黄比甲的姑娘面带腆笑，盈盈拜倒。她一双美目笼淡烟，两瓣绛唇含樱桃。一条素绫子在细长的腰间挽了如意扣，衬得小身条弱柳扶风，如同一枚刚刚长成的嫩柳芽儿般水灵可爱。
极品丫鬟......
燕不离满意的携过她的柔荑，拉至身前，亲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水烟......”
“好名字。兽炉沉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都是宗主起的。”水烟羞红了脸，“我们的名字都是以烟为缀的。”
“哦？那可有云烟？”
一个着月白襦裙的鹅蛋脸丫头福身道：“奴婢叫云烟。”
“嗯，也不错，想必也有寒烟了吧？”
红衣绿裳的大娘立即跳出来，瓮声瓮气的答道：“奴婢叫寒烟！”
燕不离低下头揉了揉眼，心道你最多也就是个旱烟......
“水烟啊，给我捏捏肩吧。”某人靠在榻上，懒洋洋的吩咐道。
“是，首尊。”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柔柔抚上肩头，随即轻轻一按......
“——啊！”燕不离惨叫着弹了起来，捂着膀子喊道，“你怎么那么大手劲儿？”
“首尊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水烟当即跪下磕头，“奴婢在膳房当差，每天揉几百斤面，习惯了这个力道。”
“你揉的是几百斤铁泥吧？”燕不离咧着嘴道。
池老魔也够瞎的，这么漂亮的妞儿不留着自己享用，反而扔到膳房里烙大饼，真他妈活该一辈子日狗。
“奴婢该死，请首尊责罚！”
“算了、算了......你且起来站到一旁。云烟，给我倒杯茶来。”
喝了一壶烫嘴茶，洗了一回冷水脚，又梳掉了半把头发后，燕大少再也不敢使唤任何人了。
这哪儿是下人啊？简直就是群祖宗！池月那混账还骗他说什么机灵乖巧、善解人意、职能一流......
杀人技能一流倒是没错。
折腾半晌实在累了，燕不离坐在梳妆台前，扶着额头闷声问道：“姑奶奶们，你们谁知道我以前用的哪个侍女？”
“您从前一向亲力亲为，不用奴仆的。”水烟垂首道。
某人颓然丧气。江莫愁，老子上辈子和你到底是什么仇？！
“罢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首尊大人疲惫的挥了挥手，留给她们一个沧桑凄凉的背影。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
恢弘的黄泉殿如同俯瞰大地的巨枭矗立在黑暗中。大殿之内烛光辉映，灯火通明，鬼门宗两位法尊和三大部主竟然全都在场。
“宗主......”海上飞看了眼玉座上的玄衣男人，回禀道，“首尊她将那些侍女全退回来了。”
池月将手中轻薄的密笺放在银灯上点燃，看着橘红的火苗吞舔掉最后一寸灰烬，淡淡道：“看来调|教得颇有成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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