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月光照下，带着一股淡淡银白，李元谦合着衣服站在一个小院之中，不知为何，他今夜总是有些心绪不宁。
“老泰山！”
曹万里恭敬一礼，却是对着朝中传闻已经病的快死的陶国公丁文会。只不过站在他面前的丁文会脸色红润，神完气足，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有病的模样。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官场上的病基本上都是这幅模样，从外表上看，你是不太能看出来的。因为，他们大多是心病。
只是，丁文会没病，无论是身上的病还是心病。只是如今这个时节，有人需要他有病，于是，他就有病了。说出来或许有些拗口，但是实际上就是这样。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最污浊的一个地方就是官场。心机，谋划，城府，阴谋，种种的事物汇聚在一起，构成了这一个巨大的朝堂。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指鹿为马。在后世之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权阉玩出来的一场闹剧。但是，只要仔细思考一下就可以明白其中的恐怖，毕竟，做官做到了赵高那种程度，这天下之人也是少有吧。
庙堂之上，衮衮诸公，摄于某一人的威严或是淫威，竟然众口一词的指鹿为马。如此颠倒黑白，丁文会自问是远远不及的！所以，没有这一份威望的他自然便是需要遵守这个官场的规则。因为，他没有打破这个官场规矩的力量。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事少来陶国公府的吗？”
丁文会微闭着眼瞳，好像是根本看不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婿一样。曹万里闻言也是一阵苦笑，而后才道：“回禀老大人，小婿今日却是彻底没了主意，不然的话，也不会来这里找您不是。”
“什么事情？”
曹万里眼眸忽闪，却是娓娓道来。
……
“若是韩相在京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丁文会敲着桌案，心中回荡的却是曹万里刚才的话语。对于他而言，这些日子的皇帝确实是有些陌生。不仅性子要乖戾了很多，就连平日里的风格也有了不少的变化。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小子怎么就那么蠢呢？！
看着曹万里一副颇为过人的风姿，丁文会心中就是一阵不由自主的抽搐。他以前最多也就觉得他这个女婿不够聪明，至于笨，他还真没有多少的感觉。毕竟不论怎么样，他都是考上进士的举子，这脑子怎么都是不差的。就好比后世常常听到的一句话，一百个人之中即可擢升一个童生，而一百个童生之中才能出一个秀才，一百个秀才之中才能出一个举人，而一百个举人之中未必能出一个进士。
所以，以前的时候他虽然骂他蠢，但是那基本上就是说几句而已。根本就不涉及重要的东西，完全不需要上纲上线。可是如今，他却是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忽然发现这个家伙可能是真的很蠢。
至于为什么，为别人火种取粟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这不是蠢是什么？！
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曹万里一眼，丁文会连骂他的劲都没有了。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意，丁文会对着曹万里道：“贤婿，你为什么要劝谏陛下呢？”一句话说出，谁知道当时曹万里脸色便是一正，“王与士大夫共天下，国之名爵更是一国尊荣所在，岂能够如此轻易的就交予一个贩夫走卒工匠之辈。”
“你！”丁文会长叹一声，“算了！”
有气无力的坐正身子，对着曹万里道：“你可知道，王与士大夫共天下，那些人才算做士大夫？”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曹万里一呆，而后便是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什么人算是士大夫？”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考中进士的自然便是士大夫，可是要是真的如此的话，丁文会就绝对不会这么问了。他知道自家老泰山的性格，一旦开始了提问便从都不会无的放矢。
“手掌权柄的朝臣即是士大夫？”曹万里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屁！”刺耳的呵斥声响彻，丁文会发散须张，斥道：“政事堂，枢密院，三司使，这三个地方的主官才是士大夫！其余的都是屁，懂了没！！”看着自家老泰山一副气急的模样，丁文会不禁是缩了缩脖子，唯唯应诺。他有些佩服他这个老泰山了，竟然说的如此赤裸裸，简直就是不为人子！如果被外面的士人知道的话，唾沫星子一定能够把他喷死。他们竟然就是个屁，根本不算士大夫，这老头未免也太猖狂一些了吧！
不过，他注定没法想下去了。因为在完全开始了斥责模式的丁文会面前，他注定连想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老夫又不是没有告诉过你，自从那件事情后，陛下的性子越发变得阴沉。已经不可以再按之前的形象来对待，须知道，陛下以前虽然是心肠软了一些，但是明君该具备的素质，陛下是一个不缺，甚至还比相当一部分明君多出了仁慈。所以，当今陛下才更加的可怕。可是你偏偏没有把老夫的话听进去，还以为陛下是原来那个好欺之人。你是想死还是想找死！”
谆谆的话语在曹万里的耳畔如同惊雷一般响彻，曹万里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接受如此的信息量，即便是他也不禁会感到一些难受。不过，丁文会训斥他的那些话，他全部都记在了心里。因为他知道，丁文会说的可能全部都是真的。
这些日子，虽然他没有丁文会观察的那么透彻，但是他却也知道殷祯的行为与先前有些不同。只是，尽管是发现了这些，他却没有一点点的在意，也没有把心思放在殷祯行为变化上面，反而是对于那些军器监流传出来的消息感到了好奇。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的败笔。
训斥还在继续，曹万里就像是孩童一样低着头，根本看不出来一国宰相的风范，就好像是接受先生训斥的小鬼一样。当然，这里的先生和小鬼，全部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最起码，没有哪个学堂请得起两任宰相来做这一副记忆的刻画。
“更何况，那姓黄的匠户本就是有功之人，赏一个从九品的官身又怎么了。为了这一点小小不然的事情与陛下不对付，你是心里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亦或者两个都有问题！”
“什么，与国家礼制不合？我呸，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才是更加的不合！一个从九品的官身就是了，莫说是陛下，即便是你我也可以拿出来百十个，何必在意的那么多！至于天下苍生，那就更是跟你没关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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