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抽噎了很久，很平淡地问道，“是真的么？”现实那么残忍，李晟点了点头，眼眶湿润，“天色晚了，你应该回去，莫让老夫人担忧。”
这话，听着便很虚伪，唯一的儿子不在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梨花抹了抹眼泪，“多谢李公子担心，我能拿回我家老爷的骨骸么？”
他以清白之身身陷囹圄，而今惨死，这个要求很合情合理，但李晟不能满足，“太行山的案子没有解决，现在还不能领回去。梨花姑娘，你不如瞒着老夫人，她年纪已高，怕死？”
“李公子，妾身明白，多谢公子。”眼泪如流水趟下，她转身，或是因为站的太久，跌了一跤。折美鸢赶紧将她扶起来，“你没事儿吧，我送你回去。”
梨花推开折美鸢，“多谢姑娘，不用了，妾身能行。”她一定要坚强，老夫人还需要她照顾。赵小七跟了上去，“梨花嫂子，张大哥是为我而死的，我一定把老夫人当亲娘，把你当亲姐，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们的。”
这是个淳朴的好孩子，李晟决定事后帮一帮他。人间真情难得，梨花摇头，“你无需如此，回去吧，你家人肯定也担心着呢。”
梨花缓缓走近黑暗的巷子，整个人没入黑暗。“李公子，谢谢你。”赵小七朝着她追过去，这么晚了，实在不放心一个女人单独赶路。
李晟摇了摇头，转身往得意楼走。
得意楼灯火通明，吴铁柱在查账，小彤跟在身边学习，见李晟进门，放下书，“楼主，少东家回来了。”吴铁柱放下账本，“让鲁师傅把汤端上来吧。”
李晟喝了一碗汤，整个人有了些暖意，才有些歉意道，“铁柱哥，真对不起。”
吴铁柱定然有很多的问题要问李晟，在柳家庄人的眼中，李晟就是一部百科全书，吴铁柱笑了笑，“怎么，有困难，把李二少爷给难住了。”
“我也是人，被难住很正常。”“我认识的晟哥儿，可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你自己说的，若是想不明白，不妨走出来，或许自然而然就通了。”
李晟伸了个拦腰，“是的，我打算睡一觉，明天的我，就绝对不是今天烦恼的我了。你们也去休息吧，这一路奔波，辛苦了，没事儿的话，就不要叫醒我。”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整个脑海里，都是白天发生的事儿，一遍一遍重演。睡着已经是深夜了，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都照上了横梁。
折美鸢静静看着他，抚摸着他额间的头发，甚是温柔。李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不让你们叫醒我，还真不叫醒我，什么时辰了？”
“别管什么时辰了，有个事儿，我要跟你说，你听了，不要激动。”李晟诧异，“什么事儿，这么郑重。”
折美鸢尽量轻声，却仍然如同一个霹雳，在李晟的脑海中炸响。
赵小七死了！
赵小七死了，赵小七死了，李晟的脑袋一下子嗡了，昨日，他还仿佛看见了希望，可一夜之间，希望碎裂的点滴不剩。
李公子，丁五指为什么有十个手指？
李公子，你真厉害，你能不能将铁霸王早点儿抓住，我娘一定很焦急。
张大哥为我而死，他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嫂子，你就是我的亲姐，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赵小七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他因为打架，被抓进了牢房里，能有什么错，少年人，谁还不兴打两场架。
昨天，李晟还决定照顾一下他。他一个人，挑起两个家庭，一定很累。可是现在，他不累了，人走了，把所有的责任，都抛弃了。
李晟从被窝里爬起来，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怎么死的？”
折美鸢道，“乱兵所杀。”
李晟突然冷笑，“这就是骆休荣和章迟统领的府卫军，为什么偏生赵小七遇害了，有这么巧？”
折美鸢摇头，“不是，昨夜城内，死了很多人，泽州府声称，乃是太行山匪盗所为。”
这个理由几乎是万能的，李晟沉声道，“余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不是李晟心里阴暗，他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蓄意而为，精心布置。
所有的巧合，恐怕只有百分之一，是老天无意安排，而百分之九十九，大概都是人为制造。章迟昨日放了赵小七，余潜心有不甘，施以报复，很合情理。
折美鸢无法回答，“余潜在泽州府衙办案，现在，得意楼，已经没有府卫军了。”
意思是，得意楼，就只有折美鸢，秦刚，曹时，朱文虎，周京吴五个人有战力，而其他人都是累赘。吴铁柱身边的高手，李晟不敢动，吴铁柱的安全，同样很重要。
“鸢儿，你带着罗琴，周夫人一起离开吧，这里不安全了。”折美鸢点头，“没错，琴儿和周夫人太危险，我把她们送走之后就回来。”
一定会有安全的地方，李晟还有王牌没有动用，“今天就做准备吧，晚上都可以离开。赵小七的遗体呢，我要看一看。”
得意楼的大堂里，传来殷殷切切的哭泣声。白发人送黑发人，乃是人间最悲苦的事情。李晟走近了，开始检查赵小七的身体。伤口在腹部，很大一个洞，他的手捂着，又怎能堵住流淌的鲜血。
“在哪里发现的？”
周京吴道，“乌衣巷？”
乌衣巷？李晟立马站起来，很是急切地看着周京吴。周京吴知他所想，“张老夫人和梨花没有事儿，赵小七将梨花送到家，离开的时候，出的事儿。”
李晟看了看他的伤口，“剑身锋利，不是府卫军的制式武器，他的死，不会那么简单。”
曹时疑惑道，“莫非是仇杀，他入狱，乃是跟小混混打架，会不会是那些混混干的。”
“周捕头，你的看法是？”周京吴道，“在街道上，有一个血液的图案，他想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什么图案？”“不是很清晰，凶手明显毁坏过。”李晟连忙道，“小彤，纸，笔。”
周捕头画的东西，歪歪曲曲的，最后汇成了一个圆圈的图案。”曹时疑惑道，“圆，钱，潜，李兄弟，就是余潜那个王八蛋，我现在就去将他抓来。”
折美鸢喊道，“曹时，回来。”李晟摇头，“曹大哥，凶手既然处理过，那当然是嫁祸。我现在倒是可以肯定，不是余潜下的手。”
余潜如今，想着怎么立功，又怎么会专门来杀赵小七呢，赵小七又碍不着他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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