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的马蹄声下,马车一路赶到了皇城门口。
天色渐昏,一个老太监提着宫灯,似是候了许久。
“小侯爷,这便是您口中的那位有道高人?”
一旁还有位禁军统领,瞧见陈拙的这副年轻样貌,有些惊奇,也有些狐疑。
戚少商笑道:“然也。”
“且随我来!”
统领也不多问,转身领着掌灯太监在前引路。
一行人这便入了皇宫。
初时还好,越往里走,就见曲折回廊似无穷无尽,条条歧路难辨四方,宫墙幽深,仿佛不见尽头。
而且一路过来,陈拙几乎已发现了不下百十道藏于暗处的气机,或强或弱,皆为好手,几乎打他们进宫的那一刻便似附骨之疽般一路跟着,宛如稍有半点异样举动,就会群起而攻之。
果然是皇宫内苑,尽皆高手。
陈拙原本还想过暗地里潜行进来,但看这架势,还是想的简单了。
又走出一截,忽听阵阵琴声,眼前视野豁然开阔,百花争艳,花气芬芳馥郁,暮风袭过,尚有缕缕檀香飘来,花海围着一座小亭,四方亭角各是悬着一盏制式精美的风灯,灯色罩下,有一绝美女子在亭内勾弦抚琴,
而花海深处,结有一竹庐。
庐内亮着一团灯火,映着一尊身影。
那人貌有不惑的岁数,木簪束发,身着道袍,下颌蓄有几缕青黑的短须,随风飘扬,面若冠玉,双眉浅淡,闭口阖目,却是在盘膝打坐。
竹庐外还有一人,乃是一仙风道骨的黑袍汉子,高冠古服,面色红润,一双圆眼明亮闪闪,持一玉柄拂尘,守在一旁。
行近四五十步,掌灯太监已做了个止步的架势,然后才迈步到那竹庐前,屈背弯腰,小声唤了一句,“圣上,人到了。”
闻言,庐内那人方才徐徐睁眼,瞟了眼陈拙。
“再进三十步!”
小太监立时扭头传话道:“圣上说,再进三十步!”
陈拙神情平静,又往前走了三十步。
原来这人便是当今皇上,赵佶。
“你便是那有道高人?”
瞧见陈拙容貌清俊不过双十,赵佶有些失望。
陈拙笑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赵佶重新合上了眼,并未回应。
可那黑袍道人忽然问道:“那不知这位真人师承何派?在哪座仙山修行啊?”
陈拙回道:“无门无派,自成一家。”
黑袍道人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却不成,总该有所来历,不然人人都这么说,岂非人人都是得道高人?”
陈拙笑道:“我原以为当今皇上慕道习法,苦寻长生,应是心诚之人,不想竟也以那凡胎肉眼以貌取人,亏我入世走上一遭,真是白来一趟……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无凭舌头干,我退矣。”
“大胆!”
“等等!”
第一句是那黑袍道人厉声开口。
而第二句则是赵佶。
他忽又睁眼,初闻前半句,亦是心生愠怒,正待令人将这妄人拿下,但再听“长生”二字神情不觉微变,而最后几句,则是让其眼神一亮。
黑袍道人目光一转,“皇上,此人满嘴妄言,依我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盗世欺名的江湖骗子,您切莫上当。”
赵佶摆摆手,“无妨,且听他说上一说,看看是否真有能耐。”
他望向陈拙,奇道:“你适才提到‘长生’二字,且说说看,这天底下是否真有人能长生?”
陈拙淡淡一笑,“我既然亲至,自然是有。”
“哼!”黑袍道人冷哼一声,“观你相貌不过双十,也敢妄谈长生。”
陈拙蹙眉道:“敢问伱是?”
黑袍道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座詹别野,号‘黑光上人’。”
却是当朝国师。
陈拙叹道:“实不相瞒,我久在山中沉眠,已有百年不曾履足俗世了,原本我无意入世,然被当今天子的向道之心所感,特来一会。”
黑光上人听的更是哈哈大笑,“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是陈抟老祖?”
陈拙不慌不忙,看向赵佶,“圣上也是这般认为?”
赵佶听的皱眉不语,他这么多年遍寻世间八方,有没有长生之道哪还不清楚,但看到陈拙言之凿凿,加上对那“长生”二字实在贪图的紧,也有些拿捏不准。
哪想陈拙突然负手朗声笑道:“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赵佶双眼渐渐瞪大,可听到关键处,陈拙却是摇袖转身,大步潇洒离开。
灯火余光下,周围众人就见面前青年的眉心猝然亮起一点灿烂神华,如星辰夺目,晃得人失神当场,但见其足忽改,踏空而落,双脚居然匪夷所思的离地半尺,悬空不坠,如履平地,走的又稳又快。
一群掌灯太监和宫廷禁卫俱是瞠目结舌,口干舌燥。
琴声顿止。
那黑光上人亦是失色凝重,惊疑不定。
赵佶瞳孔一缩,一伸右手,失声道:“真人且慢!”
戚少商这时趁机拦阻,伸手一挡,同时还不往朝陈拙眨眨眼,眼中藏有笑意。
谁能想到他们有一天居然要来装神弄鬼。
陈拙见状这才顿足,但就是这几步,他也几乎费尽了神念,感觉精神萎靡。
赵佶已腾的起身,正欲去追,黑光上人急声道:“圣上,此人先前使的不过是些武夫手段,切勿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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