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带着夜色的朦胧，可是我还是会惶惶不安，就像做了噩梦的人突然惊醒，强迫自己睡过去却无法安眠
一样。我害怕，害怕抱我玩悠悠的舅舅再也见不到了，梦里我都想着他陪我玩耍的情形，可是一转眼他就不在
了，哪怕我哭到声嘶力竭，他也再也不出现在我梦里。
虽然我并太太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清清楚楚的记着“防空洞”说过他奶奶去世的时候那双鲜红的
鞋子，不知道为啥，当时我就觉得不寒而栗。那是我第一次感觉的到死亡的威胁，死亡就是一双鲜红的鞋子在
向你招脚，多少年之后，我在看小说《一双绣花鞋》的时候，那双鞋带给我的感受不是阴谋、暗杀、血腥而是
人最原始的赤裸裸的畏惧。
转眼间麦穗黄了，谷子沉垫垫的摇摇欲坠，舅舅也摇晃着抽空了似的身子一点点好起来，我不知道这种好能
持续多久，“防空洞”似乎也有些蔫头耷脑的，就像“防空洞”他妈在村子里宣传的那样，防空洞他爹在外面
有了花里胡哨的事儿，听说他妈在他爸的衣服上揪出来染着亚麻黄色的弯弯曲曲就像玉米面面条似的头发，之
后他妈使出浑身解数，就像老人说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他爸软硬兼施，听说把他爸脸都
掐肿了，好多天都没见他爸在外面露过脸。
那些天之后，孙而立隔三差五溜着墙头，提着只母鸡或二斤肉就进了“防空洞”家，哄得“防空洞”他妈
乐呵呵的，“防空洞”鄙夷的和我们说着这些事，我看得出来他内心有多鄙视他爹，鄙视孙而立之流，一颗小
小的冷漠、怨恨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我已经不满足听“防空洞”嚼舌头了，小新每天早饭后看着背
着书包上学堂哥们的背影一阵发呆，眼睛里闪过一丝艳羡，但是那种小小的希翼转瞬即逝，他努力的掩饰着，丝毫不想被察觉，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和妈张这个口，舅舅的医药费已经使这个家债台高筑，他不想让婶婶柔弱
的肩膀再被压上一副担子。
那年麦子收了之后，妈用新打出来的面粉做了香喷喷的打卤面，我记得那天，奶奶也来了，带着给舅舅做
的新衣服，舅舅那天特别高兴，好像还和叔叔喝了酒，晚饭的时候，二哥告诉叔叔，学校要发新校服，让每个
学生交二十元钱，大哥则一个劲地尽情吸允着面条，小新乖乖的呆在舅舅身旁，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他像个小
大人似的照顾舅舅吃饭，看着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才心满意足的自己吃面条。也许少小离家，他更懂得亲情的
可贵。我记着和小新那个约定，乖乖的吃着面条，我第一次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也不是为了享受得来不易的美味
，而是为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可是这种希望还是转瞬即逝。
舅舅病了之后，叔叔说门前山楂树旁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棵桃树苗，小新特别在意，拉着我每天给小树
苗浇水，我知道他见叔叔给其他果树挖树坑，往树坑里倒粪水喂树，便经常趁我不注意偷偷地对着小树苗撒尿
，我心疼桃树苗，总是与小新据理力争，他也不和我争辩，可是叔叔说那种小树苗不会长成真正的桃树的，即
便长成了树，也结不出果子来。可我觉得小桃树肯定能结出果子来，即便实在不行，随着它生根发芽，舅舅的
病还是会慢慢好起来的。
舅舅还是没能挺过那年炎夏，在我的生日之前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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