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头戴斗笠,黑纱蒙面,一身黑袍的影护法,心头却蹿升出强烈的警惕。
他戴着红手套的右手死死攥紧刻刀,左手垂在身侧,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前方陌生的年轻人:
“你是谁?!”
说话的同时,他飞快警戒四周,却并未看到其他人。
夜风拂过街道,掀起季平安的衣袍一角,手中的提灯也轻轻摇晃,黑暗仿佛在他身周翻涌。
闻言,他仿佛笑了下,眼神中却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与礼貌,一股与外表极为不相称的,威严冷漠的气质隐隐展露出来:
“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叫你背后的主子来还差不多。”
嚣张!
听到这句话,那些蒙面武夫眉毛扬起。影护法眯起眼睛,说道:
“看来,是个老熟人啊。”
他仍不知道季平安的身份,但已猜出,对方可能是藏在余杭城内的“重生者”。
是因为提早察觉到了自己等人的动向,所以前来?
念头转动间,他淡淡道:
“我不管你是谁,只问你一句来意。若是朋友,还请先行退去,若是敌人……”
季平安打断他,说道:
“我也只问你一句,可知道抽取国运后,余杭百姓会如何?”
影护法盯着他,讽刺道:
“知道又如何?阁下莫非还是当年哪位侠客转世?多管闲事?”
季平安摇头道:
“我不是侠客,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自己是个好人吗?
或许曾经还是离阳的时候,勉强算半个。
只是后来被整个正道通缉追捕时,为了活命,还是不得不杀了一些心怀热血的正义之士。
那些人并非恶人,甚至满腔热血地,付出生命也要杀死自己这个“魔君”……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算不上一个“好人”。
等到了国师的那一世,与初代神皇东征西讨,大军过境,手底下数十万军卒,谁敢说定鼎天下的过程中,没有无辜者被波及?
所以,就更加算不得一个“好人”。
四圣教众人听到前半句,神色稍缓,以为对方并无与自己敌对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就听季平安说道:
“但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替他守着他的帝国。”
他的目光落在武庙那皲裂的雕像上,神色复杂:
“本来我以为大家都死了,承诺也算结束了吧。谁能想到又活了……那就总不好坐视你们这样胡搞,否则日后彼此相见,面上总不好看。”
大周国师……是个要脸的人。
季平安笑道:
“所以,这一城的气运,你们不能动。”
影护法脸色瞬间阴沉,他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朋友”是谁,或者说,隐隐有一丝头绪,但并未多想:
“你以为你能阻止?”
下一秒,不等季平安回答,这名四圣教的护法身影突然崩解,化为一团旋转的黑色线条,融入地面,消失在了阴影中。
无比突兀!
没有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
也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季平安身后的一片阴影中,影护法无声无息钻出,猩红如血的手套朝他脑后抓去!
“呜!”
风声破碎了。
这一刻,就连那些四圣教的蒙面武夫都没有预料到,自家护法竟然会如此突然地出手。
然而红影知道:倘若眼前的年轻人的确是个“老朋友”,那纵使回归时间尚短,也仍旧不容小觑。
这一抓,五根手指几乎撕裂空气,当五根手指合拢,掌心的空气被捏的发出音爆。
可惜,却没有抓到季平安的半分衣角,在对方出手的前一秒,季平安便这不急不缓地朝前迈出了一步。
不多。
只是一步。
却是足以避开这一击的关键距离。
“预判?!”
影护法瞳孔微微收缩,他当年也曾追随四圣教主左右,眼力非比寻常,立即意识到,对方能躲开,并非是使用了某种“术法”,而是单纯的武者预判。
而跨出一步的季平安在迈开脚步的同时,空余的右手便隔空随意一抓。
“锵!”
这一刻,在“太白星”力量的牵引下,一名蒙面武夫手中的刀鞘突兀震颤,内里的钢刀如蒙召唤,自行滑出刀鞘,拉出一道残影,将刀柄递入季平安手中。
“小心,他会夺刀……”
一声提醒半数还含在喉咙里,季平安便已双脚轻轻在长街地砖上原地一“拧”,右手刀轻飘飘挥斩。
嗤的一声……仿佛布帛裂开,影护法被拦腰斩断,回归为纯粹的影子,掉在地上,一块块阴影蠕动着飞快融入黑暗。
消失无踪。
“你等退开!”一个声音,突兀响起。那是对其余蒙面武夫的吩咐。
只这一个回合,影护法便已确定,此人的实力绝非一群手下能敌。
留下虽可纠缠片刻,但对扭转胜局毫无意义,反而会凭白损耗掉教内力量。
“当着我的面,还敢说话?”
季平安笑了笑,随手将钢刀掷出。
刹那,某处墙壁下,阴影处砖石迸溅,土石纷飞,大团灰尘簌簌落下,一柄钢刀半数已嵌入石墙内,余下半截兀自震动。
其余蒙面武夫见状大惊,毫无留恋,朝远处退避,却并未逃走,而是脱离了战团观望,显然并不认为影护法会不敌。
果然,随着碍事的手下散去,藏在阴影中的红影“哼”了一声。
这一次,哼声却并非从某一处发出,而是四面八方传来。
通往武庙的长街,本就偏僻,两侧是长长的围墙,这时风吹动了云絮,显露出一轮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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