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经理刚从省城开会回来，根据最新的政策，以及从同仁口里听来的一些风声，各地的国营饭店逐步要面临改制了，国家允许瑞福楼之类的私营饭店恢复营业，以后的竞争恐怕要激烈了。
几时轮到这里改制不知道，但改制是一定的，也就时间早晚。
改制意味着国营转私营，他们这些老干部、老职工，何去何从还是个未知数。
经理正发愁，听前来应聘的金秀珠报了几个新颖的菜名，忽然福至心灵：对啊！他可以把国营饭店搞得好一点，争取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顾客，领导看在他如此兢兢业业的份上，怎么也不会一改制就把他踢走吧？就算要转岗，看在他工作如此卖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会妥善安排他吧？
就这样成全了金秀珠。
但她只懂吃，只会和粉丝分享哪里新开了一家店，某某招牌菜还可以……至于这些菜怎么做，吃得多了倒也确实能聊上一些，但仅限于口嗨，让她上灶无疑两眼一抹黑。
经理也不为难她，表示只要她想出来的菜创意好，吸引顾客，会不会上灶无所谓，跟在大师傅身边打打下手就好，毕竟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打下手还包括给活牛蛙剥皮！
金秀珠整个人都僵住了……
……
这天中午，国营饭店推出了一道新菜——干锅牛蛙。
营业时间一到，准时来给瑞哥打包饭菜的王钊吸吸鼻子：“好香啊！今儿中午有什么好菜？”
“干锅牛蛙！”
杀完牛蛙干呕到现在的金秀珠，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不过听到顾客打听今天的特色菜，生怕别人抢功劳似的，抢着道：“我想出来的，我们大师傅做的，味道一顶一的好，要来一份吗？”
“你们大师傅做的？”王钊犹豫了一下，“哪个大师傅？徐师傅还是赵师傅？”
金秀珠诧异道：“徐师傅是哪个？哦，你说小徐啊？她又不是大师傅。我说的大师傅是赵师傅啦。”
见王钊不吭声，金秀珠继续叭叭解释：“赵师傅昨天中午就试做过这道新菜了，连我们经理都觉得好吃呢！小徐还不是大厨，而且昨天她轮休了不在店里，还得我或赵师傅教她怎么做，这会儿哪有时间呀。”
王钊：“……”
默默地把两个铝饭盒递给眼神意味深长的陆晓燕：“老规矩，一盒装两个徐师傅做的菜，一盒米饭。”
顿了顿，鼻尖嗅到的香辣味着实诱人，咽了口唾沫说：“那啥，今天的特色菜也给我打包一份，饭盒欠着，一会儿来还。”
陆晓燕噼里啪啦拨了拨算盘，报出三菜、一饭的价格，收了王钊递来的钱票后，熟门熟路地把饭盒送到后厨。
金秀珠似乎有些尴尬。
不过她从前做美食主播时，遭遇过直播掉美颜而自己没发现的大型翻车现场，也遇到过小号被曝光的社死局面，场面一度比这尴尬多了。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小尴尬算个啥。
她朝王钊笑笑：“原来你喜欢吃小徐炒的菜啊？她做的比赵师傅还要好吃吗？还是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哈哈！你懂的。”
王钊：“……”
这人神经病啊！
等陆晓燕装好他要的菜，把饭递还给他，他避开金秀珠，小声问了句：“这人也是你们饭店的职工？哪个大师傅的家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陆晓燕噗嗤笑出了声，一扫以前对王钊的成见，和他透了句交心话：
“经理带来的，脑子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挺会使唤人的，她想出来的新菜，理当她来打下手准备食材，结果大部分活都是小徐干的。可怜的小徐，今儿个上班到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王钊听完有点来气：“你们真是暴殄天物！”
徐师傅那么厉害的大厨，竟然让她打下手？
“什么暴殄天物？”
金秀珠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两人身边。
她在后厨待不住，太热了，站不了一会儿就热汗涔涔，所以每次上菜都很积极，上完菜顺便在前堂多待会儿，倚在窗边吹会儿凉风。
“你俩聊啥呢？是不是夸干锅牛蛙好吃？牛蛙一直没受饮食业重视，确实有点暴殄天物，还有一道暴殄天物的菜，你们猜是啥？猜不出来吧？是小龙虾！是不是很惊讶？哈哈！相信我，只要尝过麻辣小龙虾，你们绝对会爱上它！”
“……”
王钊抽抽嘴角，越发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朝陆晓燕使了个眼色，拎着饭盒吊儿郎当地走了。
回到瑞家小院，他摆好饭菜：“瑞哥，开饭了！”
瑞玺瑾昨晚在整理老太爷留下的经营手札，看得入神忘了时间，直到隔壁王钊家养的大公鸡啼鸣了才惊觉天快亮了，这才歇下，这会儿还有些睡眼惺忪。
趿着老布鞋从里屋出来，微微皱了皱鼻子：“什么味儿？”
“哦，你说这道菜啊？红星饭店今天推出的新菜，叫什么干锅牛蛙，我闻着挺香，就打包了一份。瑞哥你要不要尝尝？”
他没说这是赵师傅做的，想看看瑞哥能不能吃出来。
这菜闻着确实香，没准瑞哥会喜欢。
然而，他说啥来着？
他家瑞哥的舌头永远是最毒的。
红油包裹的肥嫩蛙腿肉入口不到一秒，就被瑞玺瑾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难吃。”
“……”
王钊疑惑地夹起一块蛙肉，放到嘴里：“挺好吃的啊，就是有点辣，斯哈……好辣好辣！瑞哥给我点米饭！”
他只打了一盒饭。
他家中午蒸馒头，出门时，馒头刚起锅，他顺手拈了两个，本想分瑞哥一个，结果瑞哥说刚睡醒没胃口，两个馒头全他吃的，这会儿还不饿。
买干锅牛蛙也只是闻着馋，没成想这么下饭。
瑞玺瑾瞥了他一眼，见他辣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难得没毒舌，拿过饭盒盖，拨了点米饭给他。
然后把整份干锅牛蛙推到他面前：“不是说好吃吗？都你的！别浪费！”
自己慢条斯理地吃起了清溜黑鱼片和清炒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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