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签字吧,苏苪……饼”女生朝我笑眯眯地说,这样子实在让我恨不起来。
我用左手潦草签上名字,把纸笔还给她。
“你是左撇子?”
回答她的,是我推车落荒而逃的背影。
到了车棚,自行车满满当当排列着,我没来由感到一阵害怕,仿佛每一辆自行车都嘲笑我,你迟到了!你迟到了!
我手忙脚乱锁上车,快步跑过宿舍楼旁小路。书包一颠一颠打在背上,啪啪作响。
我一口气跑上楼,冲向教室。快到门口时,我透过窗玻璃看见班主任站在讲台旁。他也看见我了,然后似守株待兔般等着我撞上去。
“报告”我畏畏缩缩走到门口,汗水像小溪在身上流淌,沿着背、顺着下巴,在眼角,腋下欢乐流淌。
石英钟在墙上滴答作响,我迟到了10分钟。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点名。他微胖,秃顶。上课总备着一块脏抹布。因为每讲一阵子就会满头大汗,尤其是夏天,所以这块抹布隔三岔五在他脑门上抹过,把他额头擦得像大头皮鞋般油光发亮。
我们私下尊称他为“光明顶”。
“声音响一点,我都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光明顶朝我瞥来一眼,继续翻弄点名册。
“报告!”我鼓足勇气喊了声,可是这点声音却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我擦了擦眼角,汗水像是一枚刺,流进眼里。于是我不停眨眼睛,直到眼泪也跟了出来。
“诶,苏苪东啊,你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好端端就哭了?”
“哈哈哈哈”全班除我之外,哄堂大笑。伟哥和芽菜最起劲,傻鱼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笑起来更是花枝乱颤。
陈莎宇诨名“傻鱼”,虽然个子矮但看上去很灵活,喜欢逗人笑,非常有表演天赋。
我觉得脸颊开始发烫,汗水逐渐冷下来,又让我感到背后发凉。
“他娘的……”我在心里咒骂,想缓解恐惧。小腿在抖,于是我不得不频繁改变站立姿势。但是这种尴尬,还在继续扩张,就像只肥皂泡被不断吹大,被动等着它最后破裂。
“苏苪东,你先给我门外站着,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光明顶拿起毛巾狠狠抹一把脑门,交代起开学事项。
我站在门外,咬着嘴唇,生怕软弱显露出来。“早读怎么还没有开始?”我想,如果早读开始了,会不会就放我进去呢?毕竟只有发生一些变化才能打破僵局。
我说不出话来,也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落泪。
我觉得自己丢人,但像个小姑娘一样哭,无疑会比站门口更没面子。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装出一副无所谓,这样才像个爷们。
“不能哭!”我攒紧手心,这是我最后底线。
“让自己笑起来,笑的时候就没法哭了。”
但我笑容僵硬,甚至会让人觉得“我为什么总是饱含着泪水,因为我爱这秃顶爱得深沉”。
“傻笑什么?站门口有这么开心?进来。”光明顶见我一脸古怪,便不耐烦地招呼我进教室。
我坐在靠南窗第三排,窗外是走廊。座位按照组别轮转,每隔一个礼拜换一次。
我把书包往桌肚里塞,结果书包又滑出来,落在腿上。于是我转身把它挂在椅背上,这不免又看见后桌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了。
过了会儿,开始早读,我目送光明顶龙行虎步地走出门。
光明顶终于走了,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应该敲锣打鼓放鞭炮欢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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