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仔健很惊讶地看着林佳茵，说：“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记得？都说你们姐妹两个，都是舌头特别厉害的。真是小看你了……讲真，我都不太记得狗仔鸭是什么个味道了？我媳妇儿比较喜欢吸收了西式做法的呈祥脯。”
低着头看着菜谱，林佳茵很体贴地问：“两位怕不怕热气啊？香花玉兔鸭要不要试试？另外……汤的话，就来个家常点儿的，冬瓜薏米莲子煲老鸭？”
肥仔健微笑着提醒她：“靓女，青菜啊，记得点青菜——”
林佳茵说：“不会忘记。嗯，这儿有辣椒炒鸭脚板，不是本地菜，也不是本地炒法，不过可以一试？”
程子华皱着眉头道：“太重口了，换个清淡点的。”
林佳茵说：“那就蒜蓉清炒——”
她叫过服务生来张罗着，看着她娴熟的动作，肥仔健满脸怀念地笑着说：“管家婆啊。”说完之后，他也没闲着，帮忙洗碗筷，斟茶，递纸巾。
菜上得很慢，肥仔健介绍道，是要下单现处理，因此就慢了。还好大家也都不急，程子华习惯性地打量周围，一下子被邻桌两个啃食鸭头的年轻女子吸引住了。
穿着碎花裙子，长得好像洋娃娃般的漂亮年轻女人，带着薄膜一次性手套仍然看得出十指如春葱，纤纤细细白白的，捻着一个砍开边卤成了深褐色，闪着油光淋漓的鸭头，专心咬牙撕扯鸭头上薄薄的皮肉。坐在她对面的丸子头同伴则是同样也是弯下腰来，专心用筷子挖出鸭脑子来吃，吃得很专心，把短小的上衣往上拽起了一截，露出半寸许白白的腰身……
跟着程子华的目光看了过去，林佳茵也看到了邻桌的吃相，不禁舔了舔嘴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程子华抬头看着她，问：“我们要不要点一个？”
林佳茵笑着说：“我倒是无所谓啊！不过吃这些头头脚脚的，会很没有仪态的哦！老板你不介意吗？”
程子华也笑了，“你都无所谓了，我就更加不会介意啦——那就点一份呗？”
点一份就点一份，林佳茵叫来服务生加菜的时候，桌子的另一边来了个服务生上菜了。精致的建盏蓝油滴碟子还没放到桌面上，林佳茵就闻到浓郁的橙香味。她笑着说：“呈祥，就是橙香的谐音。这道菜原本来自于十三行里的洋人，后来不知道哪个天才改成咸口，越发的惹味了。这道菜要做得好吃不容易……肥仔健，你是怎么发掘到这家来的？”
肥仔健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肥厚的胸脯，说：“不是我发掘的，是我二舅建议这家老板换菜谱的时候，尝试开发来做的！不过我们当时也就是喝多了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是真的做出来了。你们快试试，真的很好吃的。外面皮脆脆的，里面还很多汁，关键吃起来特别优雅有逼格。”
在他说话的时候，服务生把逾尺长的碟子放在桌子上，取出一套刀叉来，切成小份一人分到三人面前的小碟子里，动作敏捷轻盈。程子华看到碟子旁边放着两种酱，一种橙色的，一种青绿色，如晴水翡翠般半透明，问道：“这是什么酱？”
服务生很有礼貌地说：“先生，绿色的是大青酱，橙色的是小橙酱。”
一边说，一边轻轻地转动了盛着酱汁的容器，让三人看到镂刻在容器身上的“大青”“小橙”花体字样，在林佳茵声声“好萌啊”的赞叹中，肥仔健说：“这儿的餐具也是专门定做设计的，就装酱汁的高脚小瓮，很可爱吧？一个是橙子，一个是柠檬，还配有盖子的。上菜的时候盖子取下来了，刚进门的时候，陈列在收银台小妹前面那一排萌萌哒的陈设，其实就是它们了……”
程子华问服务生道：“你有没有好推介？哪一种比较好？”
服务生自然圆滑地说：“都很好吃，各有风味的。”
于是程子华也不多问，任由服务生离开。他自己拿起刀叉把面前的鸭胸脯肉一分为二。拿起了“大青”，先以凤凰点头的手势，点了六个点。看着他点出来的酱汁呈现标准浑圆状，肥仔健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程总监，你这是……学过？”
摇了摇头，程子华道：“不算科班出身，也就吃得多了，见过了就学会了。”
“在国外的一些好餐厅里，对酱汁要求近乎苛刻……这个苛刻的意思，不但指原料和制作工艺，以及成品味道要求。就连酱汁落到盘上的形状、大小，都得按照一定的尺寸比例来。比如说，在马赛的百年名厨大店里，有一道土豆鱼。这道鱼排要搭配秘制酱汁来吃，入口外酥里嫩，酱汁滋味浑厚而不夺鱼鲜……是美食家们称为‘值得提前一年预订去品尝的佳肴’。”
“学徒进门，首先学的就是两件事，第一，削蘑菇，把蘑菇削成纽扣大小，上带螺纹，螺纹间距均匀如一，不许过宽也不许过窄，更不许损坏蘑菇；第二，点酱汁，就是点土豆鱼的伴碟酱汁了，从鱼头开始，到鱼尾结束，必须由大到小呈现等差数列的六个酱汁圆点，每一份土豆鱼上的酱汁圆点，必须做到分毫不差。”
林佳茵听了，歪着脑袋，看着程子华又拿起了“小橙”，他挥舞着胳膊，动作潇洒，随着程子华的动作，细长如缕的橙色酱汁如拉丝一般倾泻而出，勾连六个青色大圆点。她惊讶道：“好好看啊！”
等到程子华猛地抖了个盘龙尾，收起了“小橙”后，青绿艳橙随意勾连，宛然是一副艺术画。
肥仔健情不自禁鼓掌起来，“程总监好耶！！”
林佳茵忍不住接过来，依样葫芦地做了一遍，接着就是肥仔健……还好他俩也都是有底子的，最后都成功完成了。林佳茵用小橙画了朵花，以大青酱做底。肥仔健则是画了两个颜色的人脸……原来童心被勾起，索性玩了起来，搞到最后，两瓮酱汁涓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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