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把车停在了路口环山渠便桥另一头的程子华搭档俩，麦希明脚底下加快了脚步，嘴角边一直泛着的笑容分毫不减：“你心水倒是很清……唔，确实螺蛳壳里做道场，一个老店能够变成老字号，味道好之外，还有许多别的因素……也是多亏你有心记得这么多。真不错。”
回到车上，林佳茵一脸兴高采烈地对麦希明道：“报告老板！任务顺利完成！”
程子华一脸槽多无口，把司机位置让给麦希明，自己坐到副驾驶上。边系安全带，边对麦希明说：“和徐冀的合同签好了。跟你们说个有趣的事儿，我在那边和曾总又打了个照面，他的脸黑得跟黑板似的。我想我们应该是打乱了他不少计划，呵呵呵……”
麦希明把合同递给后排座的林小麦收好，微笑着说：“这个话题，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了。徐冬杀了个回马枪要回来跟我们合作，我要抽时间亲眼看看他的场子。明天还得跑一趟。你们留在公司里整合资料……”
程子华摇了摇头，说：“老大，我倒觉得你不用急。现在这个节气，正是水产青黄不接的时候。清明虾结束了，六月黄还没上，要鱼鱼没有，要贝类贝类没有，难道你去徐冬的渔场里看水草？倒不如趁着现在休渔期还没到，先去看看野生纯天然的东西，等回头休渔期了，时间也到了，再去徐冬的场看看。话又说回来，秋姐的松叶蟹是真的好吃，如果是徐冬的场子里出产，记得留个心。”
坐在后排座上，林小麦翻看着林茂的笔记本，拧着眉毛若有所思。林佳茵看了她一眼，就说：“姐，开车别看书，对视力不好。”
林小麦随口道：“这又不是书。我是在想，之前瞅过一眼，老爸在县主这边似乎还记了一道菜……不对，是一种点心。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想趁今天一起去走访了，带两位老板去看一眼。”
听她这么一说，程子华顿时就来了兴致了，不假思索地高声道：“去啊去啊，那是什么点心？有什么资料？”
林佳茵眼珠子转悠了几下：“清城……县主村……罗山山脉附近的点心，是罗山女粥么？”
程子华问：“什么罗山女粥？”
那语气，那神情，越发热切，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林佳茵看着林小麦，等着她开口。翻定了笔记本里的一页，林小麦把书签卡在页面上，用手机迅速查找定位，手里忙活，嘴里才开口说：“没错，就是罗山女粥。罗山山脚下，古有客籍人，但这一支客籍人已和土人彻底融合，不再说客语。只保留了两样特征，就是咸香鲜美的菜肴口味以及特别吃苦耐劳的女人。女粥是里面的集大成……”
虽然在专心开车，但是也没有错过身后每一句对话，麦希明忽然插嘴：“不对啊……林小麦，你爸爸的本子上，不是记录的原材料么？女粥不是原材料啊？”
林小麦对着麦希明的后脑勺翻了个他本人看不见的白眼，说：“女粥，主要原料是豆子。这个叫做香桂镇地方……种豆子。粤人很少用豆子入馔，但客籍人就不一样了，酿豆腐、豆皮、豆浆，都是他们的美食。黄豆绿豆红豆赤小豆，都是他们习惯使用的传统食材。”
程子华越听越乐，笑嘻嘻地说：“早就听说过，这儿一个省有三种口味。没想到离洋城也就一个小时车程不到的地方，饮食文化就已经截然不同？”
仍旧是在他们身后直摇头，林小麦也没想到他们压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她说：“这边的客籍人口味已经同化了，大体上也还是归在广府菜系中。如果要找正宗的客家菜，得继续往北面山区走。从菜式到主食，乃至喝的酒，都完全不一样。”
麦希明笑着说：“小麦说得有道理，贪多嚼不烂……客家菜什么的，以后的事儿了。我们先专注眼前的产品吧……做好早餐这个品类，Less is more。”
谁知道程子华就误解了，失望道：“那我们不去吃女粥啦？”
麦希明说：“谁说不去的，来都来了，也就是顺路的事情——小麦，你再说说女粥有什么特点？”
林小麦把解散了的长发又绑了回去，说：“我只知道女粥都是由阿婆或者大妈来卖的，没有男人操持这一行，所以叫女粥。至于有什么特点，没吃过，说不上来……爸爸的笔记本里是作为豆料供应商记录的。地点是在南坑市场。”
程子华越发来劲了，说：“市场啊，市场是个好地方啊。好多好东西都是在市场里藏着的，老麦，你还记得我们在直布罗陀旁边去的那个海鲜市场么？谁能想到那装饰陈设跟大菠萝一代那会儿画风似的市场，竟隐藏着从十五世纪开始就跟西班牙王室做生意的鱼货供应商……他们家的腌渍鱼，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还有那种肉质紧致的贝类。想一想都流口水啊……我喜欢市场！”
看着他容光焕发的沉醉模样，林佳茵忍不住低声嘀咕：“真是有钱任性……为了一顿吃的，跑到西班牙去？”
谁知道程子华听见了，还很认真地纠正道：“那你就错了。不是为了一顿吃的，是为了很多顿吃的。地中海沿岸，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美食宝藏。你知道法国菜是怎么兴旺发达起来的么？其中一个说法，就是说当时的法国国王迎娶了意大利美第奇家族的女子做皇后，连带着美第奇家族的皇后搬入法国的，除了数不清的宝藏和好几个城邦地契之外，还有一整个地中海厨子团队……然后就拉开了法兰西大餐的帷幕。”
麦希明说：“然后意大利人自个儿写了本书，上面说，‘然而所有的意大利美食加在一起，也不及中国……’”
车厢内顿时一片爆笑，笑声中，程子华扶了扶眼镜，嘟哝着说：“其实我很怀疑这个传说来历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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