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身旁的林佳茵一眼，阿星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眼底闪过一抹恍然，微笑道：“行行行，看在大姐头份上啊！换了别人来可不行……你知道我家规矩的啦！！”
林小麦连连拱手：“那是当然知道啦，从你老爸开始，就是讲究先来后到, 排位第一，而且一煲饭要煲足25分钟火候，焖得饭焦都喷香了才能够离火嘛。可是……嗯，这不就承你的情了！”
等阿星转身离开后，麦希明忍不住问：“你俩之前就……认识？你是他们家的熟客么？”
林小麦说：“以前他们家是在江边码头上开档口的，离我们家不远, 走两个路口就到了。冬天的时候经常搭伙买牛肉牛腩。后来企业改制, 国营工厂改私有制了，阿姨被留了下来不用下岗。他们全家跟着搬到毛纺厂附近，我们也是大学才恢复联系的。阿星比我们大几岁，读了职业学校毕业出来，回家开档。”
麦希明说：“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林小麦说：“这样的情况，我们这边很多……好像已经约定俗成了。其实这种思想，也好，也不好。有父母兜底，子女怎样都有口饭吃，在这个社会上饿不死。但也因此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只看眼前，不顾身后。早年甚至有些短视的父母，觉得反正随便怎么做都有几千块钱过日子了，读不读书无所谓，就让小孩早早地不念书了……搞到文化程度偏低，小市民风气盛行。这两年是好很多了。”
轻轻地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一般，程子华说：“风气有改善就好，不然未来会吃亏的。我们说正经的吧，你刚才点的金丝饭是什么饭？”
林小麦笑了笑说：“就是姜丝饭，姜丝, 僵尸的不好听，所以就改口叫金丝饭。这道煲仔饭在别的地方很少见，因为太便宜了，没多少店家愿意做。阿星家的金丝饭用的是正宗沙地虎爪姜，种了两三年的了，又辣又冲。陈年老胃病吃了都能养好。”
听见她这么一说，程子华顿时心痒痒的，说：“早知道我就不点白鳝了，跟着你点金丝饭……”
林小麦咯咯笑：“别闹了，忙了一天，不吃点肉怎么行？金丝饭是给佳茵这样饿过了没有力气消化的人吃的。”
说话间，服务员端着一个四方不锈钢大托盘走了过来：“上例汤油菜啦。”
大家应声向周边散开，服务员把四碟青绿水灵刚断生的西生菜逐一放下，然后是四个一人份的小炖盅。那服务员手里拎着一个大夹子，逐一把炖盅从托盘上夹下来。热气扑面，程子华取下被熏上一片白茫茫的眼镜，皱着眉头说：“好烫……”
递了一张餐巾纸给他擦眼镜, 林小麦还不忘记帮林佳茵撕掉炖盅上的薄绵纸, 掀开盖盅，笑着说：“红枣炖当归，正适合你喝咧。”
发现除了林佳茵之外，他们仨都是一模一样的凉瓜黄豆炖排骨，程子华傻呵呵地再次开口：“细妹，怎么就你的不一样？”
麦希明却明白过来了什么，眼珠子一转，低下头用勺子搅拌炖汤散热，嘴里说：“别问。问就是汤照样喝。”
小口啜饮了一口色泽清澈的例汤，程子华就把刚才的疑问抛到九霄云外了，眼睛叮的就亮了，“咦，这汤很好喝啊。用料很足，火候也够，黄豆粒粒新鲜，一咬软糯香甜。光是这道汤就值回票价了啊……”
从碗底里舀起一勺被煲得色泽沉淀的植物籽，轻轻咬了一口仔细品鉴，麦希明也是微微点头：“这是凉瓜籽……我还说呢，这道汤里除了肉质和黄豆的甜之外，还有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清甜底味。就是来自这神来之笔了。苦凉瓜籽……在这边会常吃么？”
最后一句话，是想着林小麦询问的。林小麦摇了摇头，说：“有舍得给你用白玉苦瓜的就已经很好啦，怎么还会用苦瓜籽。也就是很少数的老字号，才晓得这道秘方。《本草纲目》里记载，苦瓜籽‘苦，甘，无毒’。苦瓜肉能够除邪热，解劳乏，清心明目。籽可以益气……”
说到这儿，猛地刹了车，脸一红，微微一笑，不再说下去。
程子华没发觉，连连点头道：“苦中带甘，苦尽甘来，形容的就是它了。很不错……至于别的中医效用，我从来都是抱着姑且一听的态度的啦。”
他们在聊天，林佳茵低着头，默默地喝汤，似乎完全没有了存在感。
热汤到胃，方才唤醒腹中饥饿，越喝越饿。比成年男人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炖盅里，只装了一块龙骨，一根鸡爪。鸡爪已经全部炖得酥烂，送入口中略一吮吸就全部化了。把完好无损的龙骨吐掉，程子华嘟哝着：“怎么觉得好像很安静……”
旁边的麦希明和林小麦，不约而同朝着林佳茵看了过去。
干了大半盅红枣炖当归，把里面的一颗鸡蛋吃掉了一半，林佳茵扬起下巴，眼神迷茫：“啊？”
程子华脸上闪过一抹关切：“喂，你没事吧？这么安静的……”
摇了摇头，林佳茵说：“我没事。”
“你有什么不舒服就直接说啊，自己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佳茵涨红了脸，加重语气道：“不是害羞！我真的没事！”
“你的样子不像没事啊？”程子华冲着她的脸比比划划，“你看看，脸青嘴唇白的。说话声音都没力气了，你是不是不够气啊？不够气的话，重新要个凉瓜炖排骨？凉瓜籽可以益气的！”
又好气又好笑地，林佳茵恶狠狠地说：“我没事啦！我在专心吃东西啊，当然就没有嘴巴说话了！谁不是只长了一张嘴啊！”
林小麦捂着肚子，快要笑疯了，麦希明嘴角也一个劲儿往上扬，打着圆场道：“行了，行了，一人说少一句吧。David，你也真是奇怪，平时对着女士都很有风度的，怎么老是跟细妹过不去……”
程子华顿时把矛头调转对着麦希明去了，说：“我才没有跟她过不去呢，我明明是关心她……”
林佳茵抱着林小麦的肩膀哀求：“姐，你让他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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