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七情残缺
“你究竟下了多重的手，为何无意昏迷五日还未醒？”紫薇将饭食放在桌上，责怪坐在一旁饮酒的离情一泽。
闻声，冷焱眉睫动了动，低眸看着怀里睡着的司念，眼神又回到床榻上苍白的人，眸中满是凄然自责，才几日他已是入目沧桑，颓废不已，像是紧靠某个信念支撑才能活着的模样。
毕竟，在他看见司念之前，已经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
离情一泽一副不负责任之态，道：“她自己不愿睁眼，不赖我。”
紫薇瞪了他一眼，转身对冷焱道：“你去歇歇吧，都几天没合眼了。”
冷焱始终看着白无意的睡颜，无声地摇摇头。
离情一泽自是明白此时冷焱心情，看他这幅消沉之态，心中亦是担忧，便找了个话题问冷焱：“关于魔戾子，你如何打算？”
冷焱这才抬眸，听到这个名字，他本苍凉的眸子变得怒狠，“他当然必须死在我前面！”
离情一泽加重了语气，“实话告诉你，即便是我和无意联手，也弄不死他。”
冷焱抱着司念的手臂紧了紧，感受着怀中儿子的温软，蓝眸泛起冰寒之光，“我自有办法。”他伸手握着白无意冰凉的手，“我再也不会让那东西害她。”
离情一泽虽不知冷焱究竟有何等方法，但据他所知，冷焱断不会说出背意之事，“即使魔戾子死了，那她呢？你如何化解？”
冷焱蓝眸暗了下来，幽幽地道：“我不知————我，不奢望——”
离情一泽啧了一声，一脸鄙夷道：“你可真是愚钝，男人，敢作敢当，犯了错便大胆认错，然后把心上人哄好才算本事，你如此堕落，不配做我兄弟！”说完一口饮尽酒杯，假装羞愤之貌。
冷焱自然知道自己缺少的便是面对她的勇气，可被明确地道出来，整个胸腔都是酸楚的。
紫薇见他面色难看，睨了离情一泽一眼，坐到他面前，夺去酒杯，“说他人堕落，你脸不脸红？”
是啊，眼前的人，毕竟堕落了两千多年——
离情一泽连忙走过来拉起她抱着，动作温柔至极，宠溺道：“好嘛，是我错了，你看，你这不是原谅我了吗？真心相爱的人，其实不存在恨，只有怨，就看错的人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你说对不对？”
离情一泽余光斜了一下冷焱，他都这么旁敲侧击了，他不会还不开窍吧？
冷焱深深的闭上眼睛，陷入沉寂。
离情一泽再次绽开话题，“你可知，无意为何如此失态？”
冷焱猛然睁眼，看向他，蓝眸中满是疑惑。
离情一泽叹息一声，“其实，她七情中少了爱，喜，哀，惧。如今在她魂魄中残留的只剩下怒，恶和欲了。她已不会开心——”
冷焱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所言虚实，努力克制手臂的颤抖，压低了嗓音问：“为何如此？”
离情一泽对上他的蓝眸，像是质问：“你拿着逝魔剑令她灰飞烟灭时，在想什么？”他必须逼着冷焱正视这件事才能让他找到正确的挽回方法。
冷焱猛地一哆嗦，手臂松懈，险些把司念摔下，而司念恰好醒来，快速移动身形站稳，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眼睛里，微有些情绪，是和白无意一样的凄哀怨意，直视着冷焱，稚嫩的声色一句句道来：“她魂碎魄散，紧靠着一念而活，被仙尊放在瑶池里五年才得以恢复人形，她在被你永灭之后以那一念将我的魂魄寄放在离情坠里保我性命，她用自己的情逆天而为保住她四个伙伴，因此天帝震怒罚她受六道雷霆之怒，就在天帝认为她不可活时，她流着血泪爬了起来，身上六个血窟窿，声音震彻九重天，说她好冤！天帝见她那样执着，便天恩浩荡放她此劫，因此我的娘亲才能出现在你面前，她美好的外表内，满是创伤，回到人界时，她甚至走不了路，靠着心中的怨恨支撑才能活着，可是，她再也不会笑了，我们都不会笑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皆是陷入震惊，想不到小小司念，素日里寡言少语居然如此通透，可那虽声色稚嫩却声声铿锵有力的阐述令人涩苦心痛。
像是埋怨，像是指责，但那脸上的表情始终僵硬无色。
冷焱将脸埋如手掌里，他此时的表情断不可是别人能看的，那究竟是什么表情，无人得知。
紫薇默默地流着泪依偎在离情一泽的怀里。
时间仿佛静止，唯有司念一脸清明，他走到冷焱面前，小小手掌拂上冷焱的头顶，像极了安慰。
冷焱抬起满眼血红泛着水泽的蓝眸望着眼前的孩子，脸上的神情，竟是无助——
司念没有表情的小脸上，嘴角有些抽动，他将自己的小手放进冷焱的手掌心，道：“父皇，我不怪你，你别再寻死，你若死了，我娘亲怎么办呢？”
瞬间，冷焱发出一声撕裂的低吼，那是极度忍耐的咆哮，心中道不尽的心情无法宣泄，唯有满腔的心痛，他狠狠地将司念搂在怀里，将脸埋在司念小小的肩窝里，空气中都能嗅到他心中在滴血。
冷焱紧紧的握着司念的小手又握起白无意冰凉的手，痛心疾首的无声流泪。
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过自己，从来没有。
他此时只觉得，不仅仅是以死就能偿还对她的残忍，他终于领悟到了离情一泽的话，心中有一团火猛然燃烧起来，点燃了堕落了六年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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