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百家寨的蒖蒖
十一岁的公子冉还没走遍大半王宫，如今流落于是非参半的人间。
雨还没有停下的意思，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横尸街头的百姓，两旁房屋尽是被烧毁掠夺的痕迹，满目疮痍，不忍直视。
旧朝已没，新朝初启，天下浮乱。
行冉跌跌撞撞往前走着，快出巷口时，猛觉肩上被人一拍，行冉心惊回头去看，只见一人正向他阴笑，这时藏在巷口另一个人手拿木棍狠狠朝他的脑后砸去……
再次醒来，他已被贩卖至百家寨。
天还没亮，一辆骡车缓缓驶向百家，扬扬野歌回响于层层山外。
村中老头儿千角，带着几个年岁不大的小滑头在路口等着。千角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几个小滑头向山路两边张望着。
千角抱着腿，斜眼说到：“来没来。”
一个小滑头张望着：“连个影都看不着。”
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来。几个小滑头不乐意了：“老头儿，能不能来了，等这么长时间，我们还不如打个野鸡，换个快钱也比在这等你那几文钱强。”
千角眨巴一下眼，敷衍到：“哎呀，快来了，快来了。”
随后，他们听见山歌。
千角啧了一下嘴，起身：“我说来了，就来了吧。”
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他们面前。
千角看了一眼麻袋里的行冉：“这货，多少钱。”
马夫寻思了一下：“都是旧识了，开什么价，但如今这年头不太平，买卖不好做，这货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价钱起码是平常的两倍。”
千角睁大眼：“嘿，你骗谁呢，逢这年头，干你这行最赚钱，这货指不定是你从路边捡的。”
马夫见被识破：“好你个千角，跟着千程老爷，脾气倒长了不少。”
千角边拉下麻袋，边说到：“哎呀，咱们生意还要常往来的嘛”
千角回头：“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在那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小滑头们不爽，上去帮忙，千角将一吊子钱递给马夫。
百家寨的人大都姓千，寨中人近百户，以种田采药打猎为生。往上数三四代，寨中男人都是骁勇善战，保卫家园的勇士。
当年，祝氏王室出了个泼皮王爷，想要霸占千氏地皮。寨中人异口同声，全副武装对抗王爷的两千家兵，挖猎坑，置陷阱，两方闹的沸沸扬扬。
最后还是王上出面，制止惩处王爷，表彰百家寨不畏强权，由此百家寨远近闻扬。
可世风日下，官府苛收杂税，压榨百姓。百家寨倚仗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的地形，出入山外只靠一条隐秘的山路，外人根本不知。加之前代在山路周围布下的猎坑陷阱，轻易阻绝了官吏进寨。
时间一长，官吏也对其不管不问了。追究到底，还是前代猎坑陷阱厉害，听闻已有不少官吏命丧于这些猎坑陷阱。
而百家寨的人怕官吏报复，也不敢轻易出村，对世事也不闻不问。
寨中人逐步愚昧自大，故步自封，失了原先的气度，变的狭隘自私，恃强凌弱，人情冷漠。
千程家附院厨房内，一身破布衣裳的六岁千蒖蒖在老妈妈的吆喝下帮厨。她来到院中倒菜水，却见门外路过的千九狸等人将一人推搡在地。
“你个丫头看什么看。”千九狸发觉她瞅向这边，出言冲她吼到。蒖蒖赶紧别过头去，向水槽走去。
行冉跌倒在门前，千九狸见状，从腰间抽出鞭子，狠狠地向他打去，嘴里骂骂咧咧：“兔崽子，敢不听老子的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横给谁看！”
鞭子硬生生地打在行冉身上，他伸臂想要抵挡，可持鞭之人狠辣，见他躲闪，当即加大了抽打的力道，那触目惊心的血痕不久便染红了他苏白的衣衫。
行冉咬齿忍着身上传来的火辣痛楚，可身为公子的尊严正隐隐下沉。
那抡鞭而起的呼啸声、落鞭而下的皮肉声听得蒖蒖头皮发麻。
她悄悄回身，那人痛苦地蜷缩在地，双手紧抓草皮缓解痛楚。
她不由忆起爷爷抽打自己的情景，那道道响鞭犹如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她噙着泪，连忙丢下水盆，冲进那群小子当中，身体挡在行冉身前。
她声音颤抖，激愤喊到：“别打了！”
“小妮子，你找死啊！”千九狸停手。
“别打了，别打了！”她紧收泪关，半是企求，半是抵抗。
“你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蒖蒖含泪沉默，却不肯挪动一步。
行冉忍痛撑坐而起，透过散发他看见是位身着芦蕙灰衣、短发凌乱的女孩护在自己身前。
千九狸走过去，一把推倒蒖蒖，正要用鞭子抽打她时。
“狸猫你个兔崽子，干什么呢？！敢欺负我孙女，你知不知道你老子都得敬我三分！”千角突然出现，冲那群小子喊到。
千九狸停手，反嘴张声到：“我爹才不怕你个老头子呢！”
“你个好小子！”千角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比划着要向他扔去，千九狸见状拔腿就跑。
千角丢下石头：“千三狡家出的什么玩意儿？”
他转身说到：“你们几个小子，先把他关进我家柴房去。”
他又看向蒖蒖：“哭什么哭，净给我丢脸！”
行冉被带到千角家柴屋，他撑坐而起，后背的粗布衣裳摩擦着伤口，传来阵阵热痛。
这时，屋外的桂树沙沙作响，他意识到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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