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家梁孝恒是板上钉钉的梁家继承人,他们这些人拿不到大甜头,却也不肯善罢甘休,一个个,都想做那多尔衮,当一当摄政王呢。
这个说,孝恒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孩子,怎么收拾现在这个烂摊子?
那个说,生前我和你父亲最是要好,如今他撒手去了,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好眼睁睁看着侄儿为难呢?
端的都是打着疼惜晚辈的幌子,实质上图谋的是什么,谁不知晓?
这几个人吵的热闹,梁孝恒却缓缓站起身来,众人见他起身,立时又围过去继续拉着他吵嚷个不休。
梁孝恒却只是一笑,犹然有些稚嫩的一张脸上,却并不见慌乱,待到众人安静下来,他方才指一指梁自庸的灵堂:“父亲尸骨未寒,各位叔伯就这样吵闹不休,是不想让父亲安心上路吗?”
众人立时哑然,好一会儿,才有人道:“好侄儿,我们这些长辈为的还不是你父亲走的安心才会这般着急上火?这偌大的家业,外面还有姓林的在虎视眈眈,你年纪又小,许多事未免想的不周全……”
梁孝恒眼底的笑就又深了几分:“父亲生前说了,以后,梁家的事要交到我的手里来,不历练,我又怎么撑起这一份家业?各位叔伯既然和父亲情深意重,就更该辅佐侄儿把家业撑起来。”
“那是自然,只是你到底年少无经验,有很多事还是需要我们……”
“唐伯父说的很是,若遇到孝恒没办法解决的事,定然要找诸位长辈讨个主意的。”
他这话一出口,堂上众人立时脸色就变了。
原本人人想的都是来分一杯羹,趁着梁孝恒年纪小好糊弄,把那重要的位子都跟占了,等到他能站稳脚跟了,他们更是早已成了势力,到了那时,梁孝恒又能如何?
却没想到这小子这般不好糊弄,他这话一出口,那意思还不是明白的很?
他们以后,也只有个负责出主意的份儿,而等着梁孝恒张嘴找他们讨主意,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梁孝恒冷眼看着周围这些人的各自神色,也不再理会他们,径自走到灵前跪下来,再不说话。
方才还慈眉善目的长辈们,这下也受不住,各自变了脸色,有那性子冷漠乖张的,竟是直接起身走了,梁孝恒也不理会,只是一心一意为父亲守灵。
如今天大地大,也比不过父亲的身后事重要,待到处理完了这一切,他才好腾出手来好好给这些老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至于林漠,梁孝恒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父亲和林家的仇怨,他是知道一些的,对于父亲的死,他是真的难过大于怨恨。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父亲害死了林家一家,有这样的下场,梁孝恒心里知道,这也算罪有应得,只他到底是他亲生父亲,还向来待他十分亲厚,若真的坐视不理,也未免让世人齿冷。
但若真的再为此和林漠结成死仇,却也是梁孝恒不愿看到的。
他有心化干戈为玉帛,事情已经闹到这份上,林潮生死了,梁自庸也死了,他们两家,也算勉强可以扯平,如今梁家内部乱糟糟,梁孝恒不想再结外敌,也是因此,梁家在林宅外闹事许久,警察一出面洗清了林漠的嫌疑之后,梁孝恒就不顾梁家诸位长辈的反对,直接让闹事的人散了。
他先示好,林漠这般聪明的人,自然也该知道他的意思。
梁孝恒就在等,等林漠到底愿不愿揭开这一页,与他暂时熄了这干戈。
梁孝恒闭目想着心事,待到堂上众人都一一散尽了,他方才睁开眼看着梁自庸偌大的遗像。
父亲,希望你在天之灵,可以理解儿子的一片苦心。
想要保住您创下的这一番基业,想让那些虎视眈眈的梁家族人不把儿子踩在泥潭里,糟践了您的心血,儿子,也只能如此了。
梁自庸却只是含笑望着这唯一的儿子,不发一言。
梁孝恒不想去议论长辈们的过往到底孰是孰非,在他心里,有记忆以来,所熟知的,却全都是梁自庸对他们母子的疼惜。
母亲身份低微,入不了梁家的门,他和母亲自小到大却被父亲保护的极好,从未曾受过什么委屈。
梁孝恒长到17岁,一直都是个乖乖念书的好孩子,不知人间疾苦,可过了十七岁生日,梁自庸却忽然对他管教严苛起来,不但亲自过问他的功课,还时不时将他带到身边亲自教导。
梁家这些长辈只知道梁孝恒年纪小,撑不起来这家业,却并不知道梁孝恒私底下被梁自庸这般悉心教导了整整三年,早已不是同龄人可以比拟。
梁孝恒又向来聪慧努力,梁自庸越是教导,越是觉得这个儿子可教,更是煞费苦心,丝毫不曾保留的将自己一生心血都传授给了他。
待到突遭变故,梁自庸车祸受伤倒在床上起不来时,唯一见的也只是这个儿子。
梁孝恒这些时日,总会想起梁自庸临终前和他说的那些话。
他免不了一死,只是担心他死了之后,他的日子会不好过。
梁自庸没有亲口说出来,可梁孝恒也懂了他的意思,他不想让他为他报仇。
想来,他如今做下这样的决定,梁自庸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于他了。
梁孝恒又在灵前跪到黄昏,方才在佣人的劝说下回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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