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说不阻拦，只是语气却还是带了三分疏冷，但是那少女却好像根本不怕他，反而越发笑容明媚舒展开来。
“我便知道……你总是这么好。”
这男人听着她的这句话，手指伸出，似是想要触碰她的肩膀，但是隔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递出去，反而如同闪电一般收回来，重新放在他自己的大腿旁。
他的语气听上去语重心长。
“我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你身旁看顾你。也不能常常进入皇朝宫廷里头来看望你，你虽然有自保的能力，料想旁人也不敢欺辱你，但是你也不要……太过相信那些人。”
“即便是亲人。但是也有靠不住的地方。”
那小婢女听着这个不明身份的男子这样直白的话，头猛然低下头，肩膀都在沉沉地颤抖。这个男人……他同公主的关系好像不一般，而且他好生大胆，他说的话，说的话那都是什么意思，他说宫中的人不可相信，说亲人也有靠不住的地方……
这样的话，传出去，岂不是要诛灭九族？
这小宫女是当真吓到了。但是她已经被指派为这位公主的婢女，眼下即便担忧惧怕得不得了，也只是死死咬紧自己的嘴唇，脸色煞白，全然当她自己是个瞎子聋子，不敢多说话，更不敢抬起头。
倒是那个少女瞧着这小宫女吓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她抬起头，眼神依然明朗得很，叹一口气走到这小宫女身旁，然后轻轻伸出手拉住这小宫女的手掌，仔细安慰。
“你别怕。”
“也没那么糟糕的。”
“应叔叔只是吓唬吓唬我。这些话，也不会传到别人耳朵里头去。”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
“传到旁人耳中又如何？哪怕是传到你那位父皇耳中，也不过是警告他。你不必对那些亲人有任何心软之处，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如你这样的性子，你虽然柔顺，总敌不过人心之刻毒。”
他一边说着，然后这才转过身，他的手掌顺势背在身后。
那小婢女被这位公主安抚地摸着手心，她胆小得如同兔子一样，但是感觉到这位公主颇为和善，好像是个好相处的，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先看见的。
自然是公主的脸庞。
这小婢女这样凑近看，更觉得这位公主是天人之姿，一张脸庞生得当真是倾国倾城，她在宫中还从未见到过这样好看的人，哪怕是那些平素美貌的娘娘，同眼前这小小少女相比，好似也一瞬变得俗不可耐，她的眼睛像是一团碧绿的湖水，里头盛开水仙花，此时此刻笑眯眯地看着她，明明那么好看，却又亲切熟稔，让她没有……没有那般紧张了。
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她知道眼前的人，便是她以后的主人。
她的荣辱，都同这位公主息息相关。
她这么好看，看上去又很和气，应当很好相处。
不会像……宫里头的昙妃娘娘，玉妃娘娘那样，虽然外貌是美人，但是实际上对待下人极为刻薄，动辄打骂宫人吧？
她被挑中伺候这位久久方才归宫的公主，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情。而且听说——陛下是很喜欢这位公主的，这是自然，公主生得这样美，瞧着又柔弱，谁会不喜欢她呢。
这个小宫女心里头涌动着不少念头，但是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脸颊通红，浮现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来。
她想要笑得真心些。但是还是显得有些紧张。反而是这位公主主动握着她的手。
“你别怕，你跟着我便好了。”
这小婢女用力点头。
小公主的手掌心都是温热的，那种温度让人安心。她被她抓着手掌心，隔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身份成谜的灰衣男子。
他看上去……其实倒也不算多么英俊出彩，只是这婢女觉得这个人的模样，让人记不住，明明看了一眼，低下头脑子里头却是一片空白。
他是带小公主出去游历的人的话……应当是个极其强大的强者吧。
难怪说话的语气那样肆无忌惮……
这婢女想着，乖巧地跟在小公主身旁。
她不应当想那么多，她只要照顾好主子，便是她的使命。
叶玄月站在一旁，谁也瞧不见她，但是她却好像能够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看出她们心里想什么。
除了……
除了应不惹。
他站在那里，浑身笼罩着低沉沉的气压，令叶玄月根本捉摸不透他究竟怎么想的。
叶玄月不太能理解，他为何当初会出现在凌天大陆。
若是为了七海至尊之位——也应当是落在灵武大陆，而不是凌天大陆才对。
何况，他对自己娘亲的态度，也十分微妙。
好像有些……说不出的宠溺同温柔？
即便冷莫燃说过，分魂的性情同主魂魄很有可能迥然不同——
但一个凶威赫赫，在神界上古之时便能斩杀无数强者的顶级杀神，在下界的行事风格，却居然如此温和么？
而且应不惹的分魂，似乎并不是人族的身份。
叶玄月猜过，他的本体是不是神兽。
她甚至猜想，应不惹的本体难道会是法宝？
不论是什么样的存在，同她娘亲都是天差地别，她娘亲当年是皇朝公主，被他带出去游历，幼时救下诺奴，再到回归宫中——他同自己娘亲分别，娘亲去灵武大陆游历才遇见了自家爹爹。
这段过往，叶玄月虽然知晓，但是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对应不惹而言，这段经历，也极有分量，甚至到了，影响到他的主魂魄的地步。
叶玄月的眼眸轻轻抬起，她看着应不惹的背影，这段记忆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冥冥之中，或许应不惹有些后悔，当初送自己娘亲回了皇朝？
穿着灰衣的男子，却突然抬起头来，树下的花正好被风吹动，应不惹看向叶玄月所在的方向，却又平淡地低下头，让叶玄月不能判断，他是否看见了自己。
她略略抿唇，心里头却想，若是他能看见自己，还是得想办法，同应不惹交谈一二才行。
他对娘亲温和，但是瞧着他说话，叶玄月却觉得又有些说不出的阴沉。
同她当年所见到的应不惹，还是有区别的。分魂同主魂……不可同日而语。冷莫燃提醒过，所以她自然更要小心斟酌。
该如何……才能同他搭上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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