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父越想越气。
“爹,您别生气,说不定大姐后来也没认出建国,才没相认。”张翠花不喜欢这个大姑姐,虽然自己进门时她已经出嫁好几年了,姑嫂之间没相处没矛盾,但是一年见那么两三次,足以看出大姑姐是什么性格,尤其是自家走投无路准备逃荒的时候,她居然见死不救,祖父母和婆婆的丧礼她也没回来参加,和她比起来,王春玲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大好人。
“认不出?建国哥几个体型长相都随了他爷,尤其是建国,长得最像,咱这很多老人都说建国和他爷几乎一模一样。一开始没认出我信,后来听人叫建国的全名她认不出?哼!我可不信!无非是不想认!咱们是乡下的泥腿子,穷人,高攀不上她这个城里人。”贺父冷笑。
贺建军劝道:“爹,不认就不认,反正咱们不靠她吃饭。”
“就是,爹,知道大姐一切安好我们就放心了,用不着管别的。”张翠花赞同丈夫的意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大姑姐以城里人自居,看不起乡下人,忘记自己也是泥腿子出身,自己还看不起她呢!
贺父脸上余怒未消,齐淑芳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是这件事终究得让他们知道,“爹,您要是再生气,我回去就不好跟建国交代了。”
贺父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我不气,我气一个白眼狼干什么?找罪受!”
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贺父起身就出去了。
贺建军匆匆扒完自己碗里的食物,跟了出去,怕老父气坏了身子,同时也得跟大哥说一声,不用一直担心大姐是不是出事了。
贺建军叹气,多少年了,终于听到了大姐的消息,总算能到祖父母和母亲坟前说一声了。
贺建军表面上沉默寡言,可他心里什么都清楚明白。
“娘,三婶儿,俺爷和俺爹气呼呼地干嘛去啦?咋不继续吃饭了?今天炒了这么多肉,好吃得不得了,俺都舍不得下桌。”贺道星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恋恋不舍地盯着桌上的剩菜,忍痛道:“俺不吃了,留给俺哥晚上家来吃吧。”
张翠花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小孩子不要打听,找小贵玩去吧!”
“噢!”
张翠花慢吞吞地吃完饭,收拾碗筷时问齐淑芳:“建国跟你说过咱家大姑姐的事了吧?”
见齐淑芳点点头,张翠花叹道:“我就没见过咱家大姑姐这样的人,要说咱家对不起她也就算了,偏偏没人对不起她,我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能为啥?嫌咱们泥腿子给她丢脸呗!”刚刚得知消息的王春玲赶了过来。
张翠花和齐淑芳一齐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舒服,“看我干嘛?俺说的是实话呀!城里人本来就看不起乡下人,大姑姐嫁到城里,要不是嫌弃咱们,肯定不会不和咱家来往。”只有这种解释说得通,王春玲最清楚了,如果她成了城里人,满眼都是乡下人的缺点,也会有那啥优越感,贺建党看的《百炼成钢》里就有这句话,原话是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齐淑芳笑道:“我在想,大嫂可真聪明,一语中的。”
王春玲经不住她夸,立刻得意洋洋:“那是,俺比你们大几岁,经历的事情多,当然就明白人情世故了。对了,大姐情况咋样?”
齐淑芳如实相告。
“原来她都那么厉害了,俺虽然不是城里人,但俺知道六级工的工资很高,一个月得有六十多块钱吧?俺家一年才分六十多。”王春玲咂咂嘴。
张翠花没好气地道:“工资高有屁用?咱爹又见不着她一分钱。”
“也是,真可惜,要是咱家谁成了工人,肯定不会像她那样忘恩负义。”王春玲唉声叹气,怎么有机遇有本事的都是别人呢?
齐淑芳无意陪她一起唏嘘,把贺建国的话带到就行了,因此出门去探望沈要武。
沈要武身上穿着沈二爷爷托齐淑芳从上海买来的处理棉衣,身材臃肿,反而显不出怀孕的肚子,见到她,特别高兴,“淑芳,你来啦!”
“你还好吧?几月生?”齐淑芳看看她的肚子,羡慕极了。
“是今年的阳历四五月份,正好赶在收麦前头做完月子,不用耽误出工。”沈要武笑得很甜蜜,“阿爷和铁柱说了,让我好好坐月子。”
“那就好。”齐淑芳知道农村的很多妇女都不坐月子,该出工照样出工,因为挣不到工分就没有粮食,不少孩子都出生在地里,贺建党和贺建军算是非常好的丈夫了,妻子生孩子都坐了月子,所以他们两对夫妻的感情特别好。
“嗯!”沈要武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像掉进了蜜罐子里,“对了,淑芳,还得托你一件事,你下次去上海,给我捎一件处理的棉袄和十尺处理棉布,我得趁着冬闲,把小孩的小包被小衣服都做出来。我家要是有旧衣服就好了,改改就行,用不着花钱,可惜我们家本来穷得叮当响,没啥旧衣服改小给小孩。阿爷说,我们家头一个娃,不能穿旧衣裳。”
齐淑芳答应了她的请求,沈要武立刻掏了三十块钱给她,这是他们家今年的大半分红。
趁着说闲话的时候,齐淑芳貌似不经意地道:“前段时间市里放电影,我似乎看到你家玲玲和人一起看电影,天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玲玲现在还教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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