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进宫时,妙如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早料到她会借此机会,打探自己的真实意图。
既然把伺候的人都遣开了,还带她到此等私人地方,看来对方是想要坦诚地恳谈一番了。
朝罗逸茗福了一礼,妙如致歉道:“请原谅兰蕙的不懂事,既然娘娘问起,我就不再隐瞒了。”
皇后脸上稍霁,露出欣慰之色。
妙如理了理思路,然后深吸了口气,说道:“您应当知道,荣福长公主仙逝前,托人到母后这儿,请兰蕙去探望。照理说,为了避嫌,我是该婉拒的,可最后还是去了。一来遵从母后的意愿,二来不忍拂了宗室长辈临终前最后的遗愿。”
罗逸茗点了点头:“皇妹这个举动,本宫甚为欣赏。作为宗室郡主,本就该有这样的气度和悲悯之心。”
她的眼眸仿佛寒夜里的孤星,深邃而幽远,凭白地染上了几分悲戚和怆然。
对着眼前这位六宫之主,妙如的感觉,突然间奇怪起来。以前总觉得,她是高不可攀、雍容华贵的。此时却能真切感到,她华丽外表后面,有颗孤独和落寞的心。
“皇妹继续吧!”罗逸茗的声音,把妙如从迷幻中拉了回来。
“画作快完成时,湖边出现了一位疯女人,突然抢走了画布。为了避免再去趟掇芳园,兰蕙只得上前劝诱,让她把画归还过来……岂料,就发生了意外……这本没什么好谈的。可是,世子爷恰巧就在那儿,顺道救起了兰蕙,还……还用小时候教他的法子,救醒了我……”说到这里,妙如把头低垂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不由地握紧了。
罗逸茗一直平静地注视着对方,见她的神态好似有些不对劲,不解地问道:“是救醒廷表弟的那法子吗?”
妙如点了点头,不敢抬起头来。
皇后心中暗暗纳闷,难不成里面有何古怪不成?!
看这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她不由地想起,自己这般大的时候……打住,不能再想了!此时,重要的是,弄清他俩的事情。
罗逸茗沉吟半晌,问道:“皇妹提起这个,意思是……”
“请娘娘明鉴:这次纯属意外,绝非人为安排的。怕罗府长辈误会,兰蕙特意跟萱姐姐说了那番话,并不是存心拿乔什么的……”妙如倏地抬起头来,凝望着对方的眼睛。
罗逸茗颇感意外,没料到这丫头,回答得竟如此直白。
撞进眼帘的那对眸子,明亮之极。有如最澄净的湖水,清澈见底。让这位阅人无数的后宫贵妇,突然间糊涂了:动歪心思的人,绝对不可能有那般干净明亮的眼神。
想到这里,罗逸茗心里豁然开朗,当下就领悟过来:这是担心罗家怀疑,落水事情是云弟故意为之的。特地来此作解释的……
能抛开矜持和颜面,跑来跟她这种身份的人坦陈辩白,不知是该责她不知轻重的莽撞,还是该赞她,对云弟一片赤诚之心?
印象中,这姑娘不是个莽撞之人啊!那也就是说……云弟真的俘虏了她的芳心,是以才会奋不顾身,不计后果地,来跟他的亲人,坦白说出这样一番话。
突然间,罗逸茗觉得,心底一块久不碰触的地方,有根弦被刚才她这举动给拨动了。
见对方的表情有些松动,妙如决定再接再励,诚挚地说道:“本不该跟娘娘说起这些的。只是,怕因我的缘故,让令弟跟家人关系紧张。我从小也吃过苦的,知道被人猜忌薄待的滋味不好受。情同此心,兰蕙盼望在家中他能快活一些。”
对面的妇人脸上有些动容。
她虽得到天下至尊至贵的位置,可是从来没有人,能跟她说起过这些。更没人如此贴心地替她考虑过。当时自己还没她这般大,就为了家族的利益,嫁给大她近十岁的男人,与心仪之人被迫分离。一颗曾经纤细柔弱的心,在这后宫二十多年的腥风血雨中,早磨得心如枯井。直到翔儿的出世,仿佛才让她重新活过来一般。
怔忡地望着妙如,皇后眼眸里的神色,晦涩而复杂。
那小子运气不错,竟能找到这样善解人意,真心待他,又肯为两人未来争取的女子。
是了!她跟云弟同船上京,一路上朝夕相对,彼此间应该了解得够彻底了。可是一年多过去了,还没提请亲事,这丫头水晶心肝的人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这里,罗逸茗站起身来,邀请道:“屋里憋闷,来,陪姐姐到御花园里走走,我以后叫你为‘妙儿’可好?!”
妙如一脸惊喜交加的表情,直愣愣地忤在原地,就是挪不开步伐。
罗逸茗又道:“你虽是圣上亲封的御妹,以后却是我弟媳了。私下就跟云弟一样,叫我声‘大姐’吧!”说着,她伸过手去,拉起那位呆若木鸡的人。然后,她展颜一笑,唇角边仿若是三月里的春波,明媚地荡漾开来。
妙如这才回过神来,有种劫后重生的欣喜。随着皇后的步伐,她跟着踱出了凤仪宫后殿的暖阁。
殿外天气晴朗,京城少有冬日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当两人走出来时,二者情状犹为亲密。这让在皇后身边伺候十多年的卫姑姑,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表情。心里暗忖,这兰蕙郡主真不简单!才半天的功夫,竟能让主子牵着她的手了,都能赶上宁王府世子夫人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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