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影仿佛极有耐心，静静地看着方言良久，并未开口催问。方言一时默然无语，脸上不时露出挣扎之色，这个问题以前他从未认真想过，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并不难回答。修道不就是为了踏入更高的境界，掌握通天彻地之能，难道还有其他？
可方言对此并不完全认同，如若修仙仅仅只是一场对力量的追逐，那么以心证道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所谓天道昭昭就更加无形迹可循。广浩无垠的修真界，修士亦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像自己这样的筑基修士更是如同过江之鲫，掌握绝对的力量，怎么看都像是诱人的果子。
方言也不否认，伴随着自身修为的提升，那种实力暴涨的感觉也曾让他数度沉迷，同时又对拥有更多的力量极为渴望。可方言内心却一直有种莫名的执着，总觉得心证才是明证，心道方为证道的根本，没有心修支撑的强大实力，不亚于空中楼阁，陷入对绝对实力的追求，无异于舍本逐末。
心有多大，承载的力量才能有多大，否则力量越大反而越容易崩塌，是以修道以来，方言从未敢违背本心，时常会纠结于在旁人看来十分不屑的问题。今日被这人影突然有此一问，方言亦不免心生疑惑，或者说犹豫更恰当些，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慢慢变得坚定。
“至高至强的力量？我明白了，原来你并非我的全部，何必假装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等伎俩也想来迷惑于我，让我误入歧途，着实可笑，可杀！”方言猛然厉声喝道。
对面的人影说是自己也不算错，心魔本由心生，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也只是本我的一部分，只不过多了一份执念罢了。方言突然有些明白对方为何要唤醒自己，没有让他沉湎于无尽的杀意中，或许这也正是心魔的厉害之处。
“哼，好心劝人入道，却被人当作歹言，你这样的人才着实该死。”对面人影忽然波光闪动，形体逐渐变的凝实，就连面容也开始变得渐渐清晰，赫然与方言的五官一幕一样，除了黑白分明的脸庞，和那副亦真亦幻，亦正亦邪的表情。
“就让我来助你得道，彻底抛弃那些迂腐的道学，顺便再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力量又该如何使用。”说完这道人影的身前出现了数件宝物，竟然都是方言常用的物品，在他手中却没有任何生疏之感，随手便催动一件，向方言袭来。
第一击就是方言最强的攻击手段离魂珠，可是这颗珠子在人影的催动之下，威力明显强大得多，几乎与那日自主攻击金丹魔修时不相上下，让方言下意识地也将自己的离魂珠催动起来。
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原本荒诞的场面却极其逼真，和寻常自己与人争斗时毫无区别，就连离魂珠的威力也与平常御使时并无不同，相比对方却是差上太多。“轰”的一声，两颗珠子发出的寒芒对撞在一起，方言顿时处于绝对的下风，身形急速向后飞退，险些就被席卷过来的刺骨寒气冻住。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随后对方又接连出手，全部都是方言惯用的手段，只是落在这人手中却又完全不同，攻击手法精妙无比，威力也比方言使用时强上一截。面对如此奇怪的对手，方言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被打的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哼，没有足够的力量，你又如何能坚守自己的本心，仙途之上步步凶险，若是身死魂灭，你又怎样去心修，迂腐不堪！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放开心神，让我点化你一番。”这道人影一边教训着方言，一边手中动作不停。同样是那几件宝物，在他手中却用得更加玄妙，将方言逼得连连后退，几次险死还生。
再这样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方言就会被他击杀，可是方言依然紧紧咬住牙关，拼命施展各种手段顽强抵抗。可惜对手非常熟悉他的套路，不等方言作出像样的反应，后续的攻击又接连袭来，眼看着就要丧命于对方之手。
可就在这时，一座灰色的宝塔突兀地出现，正好悬在方言与那道人影之间，方言不觉一愣，因为这座宝塔像极了魂牌中新出现的那座，可是它又怎会出现在此处？未等方言细想，对面的人影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他身体中白色的那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冒出了一丝丝白烟，不过却未曾见到半点火苗。
“这是什么鬼东西？方言，你沾染上这等因果，总有一天会后悔的。”转眼之间，这道人影重新又化为一团云雾，飞快地向远处遁去，云团依然滋滋作响。可就在他消失之前，却没头没尾地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管他什么因果，总比死在心魔之下要强。终于熬过来了，不知是否已经度过了此劫，这心魔实在渗人。”方言颓然坐下，心里隐隐有些后怕，只是现在还不是思虑这些事情的时候，那座灰塔才是关键，刚才可是全靠它保命。
谁知等方言抬起头来，这座宝塔却暮然消失不见，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慢慢碎裂，如同初春的薄冰，逐渐破碎成无数块。此刻方言早已恢复了神智，神情紧张地注视着眼前诡异的变化，也不知这场心魔是否又要改头换面重头再来，心情又一次提了起来。
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射了过来，刺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就在他下意识地眨动了一下双眼，下一刻熟悉的景象又出现在眼前。这里不是他的灵峰又是在何处，就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同时他立刻便感知到，周围投过来数道关切的目光。
“啪”的一声脆响，原本将他罩住的一道透明光膜碎裂开来，消散在半空，化作道道浓郁的灵气。这明显是有人用阵法将他护住，以免在他心魔发作时被人打扰，方言定了定神，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身后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
“方言，你还真是命大，陷入秘境之中大难不死，连心魔都不能将你奈何。也不知你是道祖转世，还是魔神复生，其他人遇上一件都要死几次，你却每每死里逃生，本座都不知该恭喜你，还是要安慰你几句。”
这道熟悉的声音正是出自苏家老祖，也不知她是何时来到了这里，方言闻听赶紧转头拜谢，就见她正双手一招，数面阵旗纷纷从方言身旁飞起，落入她的手中，原来这道阵法也是拜她所赐。
“多谢老祖亲自为弟子护法，弟子此次得脱大难，全赖老祖悉心庇佑，弟子在此谢过了。”说完方言一揖到底。苏家老祖一番话明显另有所指，可方言又能说些什么，此刻他内心犹自满腹狐疑，只能含混着谢过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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