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娘子与梁二娘子再三谢了婆母,便回房去收拾行李,待观过了三叔的婚礼便出门去寻夫君。
寿春宫里,沈令嘉也在教女儿:“虽说不必与你阿家他们行大礼,却须对舅姑恭敬着些,你小姑我几年前见过一回,乃是个寡言而有识量的女子,看女儿就知道母亲是怎样的人了,梁家的淑人,心智不止于闺阁之内。”
兰贞风也进宫来帮着小姑打点嫁妆,闻言道:“我在家里的时候,也听说京里有名的几家医馆药局常常逢着初一十五便免费施医赠药,待前几日见了梁家的人,才知道那原来是他们家的。”
月娘颔首赞叹:“是良善人家。”
沈令嘉提醒道:“这些都是小节,妇人家的善心罢了。你婆母却能容你婚后仍在两坊内厮混之事,还不在意你与梁三谁高谁低,这样的人,所图必定不小。”
兰贞风犹豫道:“这样说来,梁淑人岂不是心里藏奸?”
沈令嘉教道:“有所图未必就是不好的,得看她做了些什么事,图的又是什么。譬如说梁淑人此人,爱子之心是不消说的了,让一个书呆子儿子尚公主,从而保证他婚后不必被妻家欺骗吃苦,然而这只是最浅显的。
“梁太仆是个中年发迹的人,却不曾轻狂过,连家里人,一概能自持,可见家风甚正。这样的人,虽被青眼,却不会党附,多不过报答太后伯乐之大恩罢了。月娘嫁了他们家,不论身上荣辱如何,夫家人都不会变节,我方能放心。
“一个君子之家,容着公主参政,为了什么?必定是为了国朝百姓生计要紧。淑恭力主的稻麦丰产方还是那一年我与她报与先帝的,就凭着这个,外朝就不能随随便便把公主们打回宫里去——争权夺利的小事,不能胜过百姓衣食的大事,要不然这个人也不能算‘士’了,不过一‘贼’尔。”
最重要的一点沈令嘉没有说出来:梁淑人的亲生女儿能脱口而出“男人需侍奉岳父岳母不”这种话,可见梁淑人本人性颇开明,多半也不会反对女学等事。而沈令嘉等人在内宫里教授宫人读书算数还做出了不少成绩,如想发展,正需要上层女性的支持,比方说这个开明敏锐的梁淑人。
她却不再说了,只是将女儿与儿媳的手拉起来:“你们两个都是天家的人了,一举一动须不是平民人家的意思,往后凡事多想着些。”
兰贞风犹有些疑问:“母妃不怕这梁家乃是一个伪君子之家么?”
沈令嘉道:“伪君子图的是什么?不是名就是利。若说是名,则当初项家那样逼迫梁家,他们家也不曾说出自己开了药局周济穷人的事,他图的什么名?若说是为利,他们家一贯不衣纹绮珠玉的,连衣食都朴素,哪里有利?”依她看,反倒是梁淑人立志与宫内一般提高女子地位,以实际行动来表示支持长公主们还更可信些。
月娘与兰贞风便都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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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四年春,凝恭长公主出降太仆寺卿梁尔成第三子梁叔徵,以宫人祝素馨为公主府家令,理公主府事。
同月,秦王携妃兰氏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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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嘉垂着眼泪嘱咐道:“你妹子有素馨替我照顾,我便把史文才给你,他在我身边干了十几年了,去了替你打点家事,有事就使人回来报与我。多听布政使与参政、参议们的,不要妄自尊大,然而也不要被人欺负了,你是亲王之尊。阿兰若生了儿子,养到大一点了便送回来请立世子,不要忘了;若是女儿,也记得请封郡主,”说到这里,不禁呜呜哭了起来:“也叫我看看我的亲孙儿。”
玉郎亦流泪道:“母妃在京里,旁的不必多劳累,最要紧是身体,恕孩儿不能在京里服侍母妃了。”
母子抱头痛哭一场,月娘、兰妃等人亦来相劝,半晌,方渐渐止住。
一时外头来报:“时辰到了。”
玉郎再拜,方与兰贞风远去,沈令嘉在寿春宫里坐着,不能出宫相送,只得看着他远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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