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人便有些掌不住。
月娘又道:“前次两坊内宫人有制成纺机的,大利百姓,如今朝议了要带去推行,以工部与御史台陪同,表姐何不去瞧瞧?”又引着她往郊外有水源的地方看了两坊改进出来的纺机,又与她说了粮种经挑拣后亩产渐增至三百余斤之事。
斛律来仪这才忍也忍不住地露出一点惊讶之色来:“三百?!”
月娘道:“北地是这样的,南方水稻一年能熟两季乃至于三季,可就不是这个数了。”因此朝廷才能在打完西戎之后迅速恢复元气,要不然今日她面对北狄左贤王可就不是这个强硬的态度了。
燕王柔声道:“此是百姓之福。”
他是先帝亲子,再怎么也是盼着本朝好的。斛律来仪却是北狄人,虽然称臣,血脉终究不同,一路上闻得这些,震慑多于欢喜,却还能微笑道:“母妃在北狄日久,甚是思念中国,什么时候妹妹肯带些织布绣娘与我回去安慰母妃之心,那就是最好的了。”
月娘这个时候却矜持起来了,微微一笑:“姑父钟爱姑母之心,我们小辈是知道的,说是尽北狄所有也不为过。北狄亦是钟灵毓秀之地,要几个绣娘罢了,何必千里迢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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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扯皮就扯到了五月里端仪长公主册立仪,以吕太后之心,须得在这个过程中如先先帝与先帝收服北狄与大理二王一般,也使两地新王服气才是道理。其中北狄又比大理艰难些,盖因大理王只有一女,过了这几年仍未有其余子息,倘若真个无子,将来秀山郡主郗如意少不得率领大理归附本朝;而北狄却是有女王继承一说的,斛律来仪做得好了,北狄人少不得也要忠心拥戴她的女儿为王,到时候收回北狄可就要难得多了。
大理王太后却半点不紧张,大理王与大理王妃领着女儿见识京中风物,她就日日进宫与当年的老姐妹们说话谈天。也亏得她人品贵重,便是如今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宫内旧人也都待她甚是恭敬。
吕太后要监督小皇帝做功课,还要打理政事,不得闲,沈令嘉便奉命来陪同——说是陪同,实是与大理王一系打太极,讨论郗玺夫妇百年后之事,兼着交换情报。
册立仪头一天,先令内使监陈设册案于乾清宫御座东南,丹陛东西两侧乃是长公主仪仗,南边则是女乐。施阿措在寿春宫里等着看尚服局送来的长公主礼服,沈令嘉便替她去看过一回礼仪,看没甚不妥了,方回来与施阿措笑道:“月娘那会儿早经过一回了,怎地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施阿措快紧张死了,手里翻着八娘的礼服,生怕有什么不妥:“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如今哪里还记得?”八娘要过来看新衣裳,也被她撵开了:“小孩子家,一边玩去,弄坏了这个你明天没得穿了!”
沈令嘉哭笑不得,拉着八娘的手道:“你娘疯魔了,不要理她,咱们往长乐宫看看你吕娘娘的新衣裳去。”自领着月娘、八娘去了,只把九娘留在寿春宫里陪着施阿措。
长乐宫里,吕文则果然在收拾她的衣裳箱子:“怎地这个时候来了?”摸一把八娘毛茸茸的小脑袋:“今晚早些睡,明儿你要忙哩。”
沈令嘉道:“阿措紧张得快厥过去了,我索性把女儿们都领出来转悠转悠。”一边床上放着吕文则的深青地翟衣,缘着红边,又有十二行翟鸟,果然华彩辉煌:“八娘来看看,你的翟衣就是这个再减了一些纹路的。”
八娘仔细看了一回,皱皱鼻子道:“也没甚大不了的,我也见过娘与姨的翟衣,差不离嘛。”显然还对亲娘把她撵走一事耿耿于怀。
吕文则“噗嗤”一笑,道:“叫你五姐姐领着你往前头去看看华盖殿罢,你明儿还要在那里拜好一阵子,先去瞧瞧不迟。”
月娘心知她们要说话,领着八娘要走,八娘却不悦道:“要说话,直说小孩子不许听就是了,又以虚言糊弄我们做什么?随便扯个借口就要支开我们,显得我多傻呀。”一扭身,出去了。
沈令嘉只得与吕文则道:“她一贯这么小大人样,也不知跟谁学的。”
吕文则无奈道:“该聪明的不聪明,用不着她聪明的在那里自作聪明。”
沈令嘉笑道:“怎地,北狄左贤王那里还没说定呢?”
吕文则倒真有些赞赏了:“虽是异族,却有两份机智——她愿与国.朝共同歼灭西戎,迫使丝路重开。”
丝路这名字由来已久,乍听起来好像是个惠泽外国野人的工程,实际上,由这条路自外国传进来的作物不知几何:胡麻、蚕豆、石榴、大蒜、葡萄、苜蓿等,都是百姓常吃的东西。更有大宛马、乌孙马、西域的冶铁术、掘井术、代田法等等,不知便利了多少本朝的黎民。
沈令嘉屏住了呼吸,半晌,才慢慢地吐了出来:“此是巨利,丝路断绝数百年,只有海上方能运输西域之物过来,大是不便,然而只棉花一样便令人心动不已,若要重开丝路,则本朝受利不可胜数,只是……不知北狄安分与否。”
吕文则道:“所以说还是要练兵,若要同时震慑西、北两处,如今的火.器已经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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