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云安,他或许是存在着一分愧疚的,前世为了李云霁直接害死了他,今生他明明已经退走江南,不再管这些是是非非,却终究还是因为他卷土重来把李云霁逼到这一步。
有时候,他确实是过于心软。
——只是原因他不愿说。
杨子仪沉默片刻,弯了弯腰准备退下:”我去调兵入城。”
既然老大已经决定了,那么他就不会反对,他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为老大做好这件事。
“站住。”李云深瞧着他的背影,咽喉里仿佛是有什么疼痛起来,叫他说不出话来。
“杨子仪,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他想了想,想着确实还是有事:“郑殷怎么办?你留下谢公子把他囚在皇城,青州已经开始躁动,青州不是什么小事——”
“青州原本就是我的,”李云深声音微冷,“当初为了青吾把偌大一个青州交到郑殷手里,不是叫他今日拿来威胁我的,郑家军我不夺他的,青州其他地界都是时候拿回来了。”
“你准备削郑氏?”杨子仪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窝在李云深身边的傻子,“你不是准备封后吗?现在削郑氏谢公子就失去了倚仗,一个男子,宗室也不会轻易同意。”
“郑氏我会补偿一个世袭爵位,不会让青吾因为出身受什么委屈,但我也不能放任郑氏在青州做大,他敢于拿青州胁迫帝王,今日我能放过,日后朝臣未必就能放过,至于青吾——”
他攥着傻子的手,摩挲他曾经断裂过的已经有些变形的小指,轻声道:“以后,我会是他的倚仗。”
没有人能再伤他一分一毫,他会把他完整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受任何风雨和磨难。
“老大,”杨子仪嗓子发疼,理应觉得欣喜,却又还是担忧,“——不计较了吗?”
曾经那些恨不得生吞活剥的仇恨,过去了吗?再也不计较,不报复,能真的做到吗?
“他已经疯了啊……”李云深轻声喃喃,看着身边小心翼翼靠在他身边的人,心里酸胀似的抽疼起来,却轻轻的笑了笑。
那笑不同于寻常,隐隐带着些,扭曲而疯狂的神色,谢青吾在吃点心,软和易化的点心碎片沾在嘴角,李云深毫不避讳的把人拉进怀里,用手轻轻擦了擦他嘴角碎屑。
“我从前并不理解他,也恨过,怨过,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我自己也不比他好上多少——”
“郑殷想带他走,想给他娶妻纳妾,让他后半生再无忧虑,我听见的时候是想杀人的,我想着,谁敢碰他一下,我就杀了谁,还有你找来的那些混蛋,他们当时碰他的时候,我只想杀人,碎尸万段五马分尸我都想过的……”
“他当初无法忍受我娶云桑,我如今才知道那滋味有多难受,我自然知道放了他才是最好的,给郑殷朝堂都有交代,我日后登基也会顺利许多,可是我怎么可能看着他跟着郑殷离开,然后和旁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呢?”
他忍不住把人抱的更紧了一些,想起当年谢青吾挑断他手筋时说过的话,他说,我做不到。
直到今天,李云深才发觉,其实自己也是做不到的,看着所爱之人和旁人喜结连理,怎么可能呢?这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他故意伤成那样,故意在谢青吾面前,险些死去。
“我以前不敢相信他,他又敏感多疑,我们这样的不合适,小心翼翼的琢磨着,害怕着,现在好了,他疯了。”
年轻的帝王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有些亲昵的抚摸怀里人柔软的发顶,微微的笑:“他疯了啊……所以,他再也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背叛我,以后一辈子眼睛里都只能看见我一个人,我就能把他永永远远的禁锢在身边,哪儿不让他去,他就真真正正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与曾经的谢青吾有多么相似,可他不后悔,因为,从今以后谢青吾就属于他一个人。
“我会把我最好的都给他,尽我所能的对他好,日后他会一直陪着我,哪怕高处不胜寒,哪怕我兵败如山倒——他都,再也不会离开。”
他有时候甚至是庆幸谢青吾疯了的,若他没有疯,自己又怎么能相信他呢?那样惊才绝艳的谢左相,经历两次背叛,他怎么能继续相信。
——他们何其相似。
都有着无法抑制的心魔,都这样不安又脆弱,除非绝对的保障,都不敢相信任何人。
他们都不适合去爱别人,只适合孤独终老。
所以 ,只能互相祸害对方。
杨子仪僵直着脊背,他隐约觉得,他们都是疯子。
疯的岂止谢青吾一人,他们经历这半生蹉跎,便没有一个还是正常的——一群疯子。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杨子仪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他知道老大想问的是什么,可他不能说,所以就只能用谢公子转移话题。
李云深抱着谢青吾独自呆在书房,外面雨声清浅,明明是无风的室内,却还是无端觉得有些冷,他忍不住把人抱的更紧,更紧。
他不能说,桌上压着的就是杨子仪这三年来经历的一切,他被谢青吾带走,手下有些曾经忠心耿耿的兄弟在无望中选择背叛,杨子仪在睡梦中被一刀砍上脖子,最后亲手一刀一刀把曾经的兄弟在人前砍成肉泥,才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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