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楠擦着头发，穿着睡袍走出了浴室，抬眸之际，发现妹妹站在窗边，他一愣，随即把腰间的带子扎紧了。
“琳琳，怎么还不睡？”他揉了揉满头湿发，望了望已紧阖的门。
陈美琳走过来，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有说话，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吹风机，朝他晃了晃，陈俊楠微微一笑低下了头。
没给哥哥吹头发已很多年，今天的手指一碰到他的头，陈美琳的记忆如洪水冲了闸门滔滔不绝，记忆中，他洗完澡总不主动吹干，每次他都拿个吹风机朝她喊：“来来，帮哥哥吹头发。”他说别人的手指抚着头发很爽，有一回还让她帮他按摩，可她不会，把他的头敲疼了，他随手甩了个栗子给她。
她还手，于是兄妹俩在房间里追逐打闹，她不止一次对同学讲：“我有哥哥很幸福，我哥宠我。”
可自从有了乔婉儿，哥哥似乎与她疏远了许多，她曾想过自己的嫂子应该是这样的……漂亮，纯洁，贤慧，家世跟陈家不相上下，知道关心体贴哥哥，每天给哥哥带来快乐。
可是，事与愿违，哥哥找的乔婉儿离她心目中的“嫂子”相差太远，甚至于还让人说成是个作风不正的女人，她不满，她忿恨，可没用，哥哥为此还跟她闹了脾气。
现在，她的想法已变了许多，她想她也该试着接受乔婉儿……可是，她没有看到哥哥笑容灿烂，满怀喜悦。
“琳琳，你在想什么？”感觉风口只对着一处不动，陈俊楠不解地抬起头。
陈美琳眼神一闪，似从恍惚中掠回了神，笑了笑，手在陈俊楠头上胡乱一揉，关掉了吹风机，拉起他的手走到床前，表情慎重。
“哥，你有没有感到乔婉儿其实是，”她点点头，“她其实已恢复记忆了？”
陈俊楠微拢了眉心：“你也觉察到了？”
“你没有？”
陈俊楠仰了一下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不认识她了？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察觉出来，她失忆后，一直跟我疏离淡漠，俩人之间好像都隔着一层硬膜，我无法捅破，透过这层硬膜，我看不清她……今天她带妞妞出去，我突然感觉心里非常杂乱，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就像她抱着孩子愈走愈远，而我怎么也抓不着，她跟萧子璃，余茜一起吃晚饭，却没有答应过跟我一起上街吃一餐……”
陈美琳静静地听着，这两年多时间里，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陈俊楠说这么多，她看到他心中的迷茫无助，还有不知所措，拉起他的手，她想安慰一点什么，可看着看着，她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难得兄妹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这两年里，他眼前的妹妹忽然变了许多，以前的那个娇蛮无理劲好像消失了不少。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看来是真的。
“哥，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陈美琳嗫嚅，内心很矛盾，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左右，她才断断续续地道出，“你们在美国订婚的那天晚上，你喝醉了，艾丽丝拉你去了后花园，我……也是我不好，我那时只想拆散你们，我知道艾丽丝喜欢你，她肯定会与你亲亲热热，我想婉儿看见了肯定会与你生气，可是她没有生气，她见艾丽丝……见艾丽丝趴在你身上摆头扭腰，她就昏厥了……”
“停！”陈俊楠睁大了双眸，满眼的困惑与震惊，脸都变色了，“你说艾丽丝那晚与我……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哥，你别慌，你确实没与她做，可她……可艾丽丝那动作，那坦胸露背的，可以说是她猥亵了你。”
“那婉儿……她看见了？”陈俊楠的声音在发抖。
“是，我敢确定她看见了，要不然怎么会晕倒？可很奇怪，她醒来却只字不提你与艾丽丝，好像她忘了那一段情景，她头上有个疱，我想她是不是失去了那一片断记忆，我见她毫无反应，又怕你骂我……所以，所以一直没敢说。”陈美琳说完，小心地看着表情千变万化的陈俊楠。
陈俊楠紧紧地闭上眼，眉宇拧成了结，此时的心绪如潮水汹涌，激起的浪花猛烈地撞击他的胸腔，他感到胸闷难受……如果妹妹说的话是真的，那婉儿恢复记忆，极有可能已想起订婚的那个晚上，她不仅仅怨他，很有可能还恨他！
因为盼盼，她会不会因为盼盼体质差而怨恨到他头上，她受到了太多的刺激，不只是那个“绑架人”的一方责任，他陈俊楠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哥！”看到痛苦中的陈俊楠，陈美琳不免难过，她推动着他的肩膀，“都是我不好，哥，你别自责，你一点都不知道，如果婉儿真的恢复记忆了，她怨你恨你，我去解释，在美国，我确实做得过份……哥，你去哪里？”
没听完妹妹的话，陈俊楠就迅速站了起来，他拉开门，奔向妞妞的房间，可惜，不论他怎么使力，门还是没有打开。
而此时的乔婉儿并没有入睡，她坐在床头，一只手挽着女儿的头，妞妞依偎在她身边睡得很香，她清晰地听到女儿清浅的呼吸，她低头看她……粉雕玉琢的脸蛋，巧挺的小鼻子，微微兜起的嘴，她真的很漂亮，吸收了父母所有的优点。
她看着女儿，眼睛慢慢模糊，朦胧中，她看到一双清澈的眸子对她笑着，圆圆的小脑袋，嘴儿嘟嘟，吐着小泡泡，露在衣袖外的小手朝她伸过来，口齿不清地叫着：“妈……妈妈……”
“盼盼……”她俯首下去，她吻上他了，脸不再冰凉，暖暖的带着热气，还有淡淡的奶香，她呜咽，无法控制地全身颤抖。
她低低地发出喑哑的声音：“盼盼，妈妈终于抱上你了，盼盼，你没事的，有妈妈，妈妈会保护你，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恩……”怀抱里的小身子不适地动了动，她倏地抬头，泪眼迷蒙中，她看到的是女儿安睡的脸。
门在推动，仿佛轻叩着她的心房，她的头慢慢转过去，泪流满面……
翌日清晨，陈俊楠早早站在了女儿房门前，他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脸色有些憔悴，眼睛周围发黑，几次举起手他都没敲在门上，过了一会儿，花合子提着一个暖水瓶上来，她手上有钥匙，站在陈俊楠身后，她迟疑了下，然后问：“少爷，要我开门吗？”
陈俊楠转过身，望望她轻轻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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