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怔怔地站在原地，我从这里看不到她脸上是什么表情。此时，空气中弥漫着烟味、火药味、寒意、压抑感……种种混合在一起，仿佛每吸入鼻腔的氧气中都含有铅成分，逐渐的，呼吸间有一股沉重的感觉，整个人犹如被一块尖锐的石头牢牢地抵着，神经和肉体都被硌的隐隐作痛。
大约过去两分钟，只听妹妹用哽咽的声音说道：“好。”说完，便毅然决然地走了房门，一时间，我身体的力气像是都被抽空了，少了力量的支撑，顿时瘫坐在原地。
我满脸的错愕，不明白，我想不明白妹妹为什么真的敢开口说这一句“好”，我们可是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兄妹啊！自打记事起，我们日常生活，吃饭、玩耍、上学、放学、睡觉……全部都是一起，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单单认识了几个月的男生，却值得被她那样信任，而我这个已经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兄长，只是惹了她生气，这几乎不算事的事儿，却迎来了这样的代价……这是不是都错在我，怪我惹她生气，怪我最后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这大半天，我如同丢了魂似的待在家里，烟一根根抽着，地板上尽是烟灰和烟蒂，可能是浑身都充斥着烟味，就连小黑都不愿意靠近我了。外面雪还在下，巴不得把整座城都淹没在雪海里似的，我也希望它一直下，因为就该把他妈这座该死的城给淹没了。
傍晚时分，雪越下越大了了，相比前些年，今年的降雪量增长了不少。我从卧室翻出一件厚衣服，套在身后又拨弄了一下头发，抓起钱包和钥匙，又逮住左右逃窜地小黑塞进了盒子里，搂着盒子然后下了楼。
我先是驱车随便找一家小卖部买了包红南京，随即撕开薄膜，又点燃了一根烟。估计是抽的太多了，我喉咙十分干涩，连连咳嗽起来，我顶着咳意，又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把烟蒂丢到窗外，打开盒子抚了抚小黑的脑袋，打火启动了车。
抵达村庄已是半个小时后了，我搂起盒子，冒雪沿着小路走了进去，只是到吴柯家门口的时候，我这才发现门是被锁着的。我愣了一下，随即把盒子放到一旁给打了开，感受到寒意的小黑喵呜一声，缩紧了身子。
我慢慢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来时买的红南京，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一口下去，果然又开始咳嗽了，我吐出一口唾沫，淡淡的迷雾和嘴里哈出的热气萦绕在眼前，后知后觉，视线盯着不远处的麦地出了神，而搁浅在指间的烟也终究逃不掉燃尽的宿命。
不知道过去多久，回过神夹在指间的烟早就只剩烟蒂了，而我蹲的双腿发麻，脸也被寒风吹的没了感觉，我费了一番力气站起身，扭头的瞬间恰好撞见了从小路进来的吴柯。
她鼻尖和耳朵被冻得通红，发丝和肩膀也落了不少雪，看见我呆了那么一刻，然后快速走到面前，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没有，就才刚过来没一会儿……我来就是想把小黑还给你。”
吴柯弯腰把瑟瑟发抖的小黑搂在了怀里，回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小家伙送回来了，对了，先进屋再说吧，外面太冷了。”
我摇摇头说道：“还是不了吧，我该回去了。”
吴柯问我是有急事吗，我想了有一会儿，最后还是沉默了，吴柯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掏出钥匙，边开门边说道：“你不说话应该就是默认了，还是进来坐会儿吧，喝杯水再走也不迟。”
这次我就没再回绝吴柯了，因为喉咙真的很难受，干涩的和火燎一样。走进了屋子，吴柯把小黑朝地上一放，小家伙动作飞快地跑到床边，沿着东西钻到了被窝里。
我想笑一下，却感觉只是皮在动，这时，吴柯把倒好水的杯子递了过来，提醒道：“这个还是我出门前烧的开水，有点烫的，你暖一会儿手就可以喝了。”
我点了点头，无意间看到了吴柯的手背，上面被小黑抓好的伤口还没愈合，甚至因为冬天皮肤干燥而开裂了，我蠕动嘴唇，轻声说：“你没涂药吗？”
吴柯迷惑了一下，接着便明白了意思，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回道：“涂了药，但冬天就是这样，愈合的比较慢……这都怪小黑，看我晚上不好好教训教训它。”
“我看小黑指甲是有点长了，好像可以剪的，你有空可以给它指甲修理修理，这样应该可以避免下次再被抓破皮。”
“猫指甲可以剪吗？会不会疼啊，我从来都没给猫剪过指甲……”
吴柯的问题我也不好回答，因为剪指甲这事儿还是徐沐说的，我也从来没给猫剪过指甲，想来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是剪不好，说不定还要被抓，于是我回道：“这样吧，我回去问问哪里有宠物店，有空把小黑带过去，让他们剪应该就没事了。”
吴柯嗯了一声，接下来就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等水变温，我也顾不得这杯子到底是不是平常吴柯用的，直接喝下去大半，然后抓起钥匙寻思该走了。
吴柯把我送到路口，等我打起火，只见窗外的她被寒风撩起了鬓发和刘海，然后微笑着说道：“周志，少抽点烟吧，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我抿紧嘴唇，点了点头，接着一踩油门，驱车离开了这个看似寒冷，却能从中寻找到一丝温暖的地方。路上，我又情不自禁想起妹妹，我强迫自己目前不去想她，所以思绪一转，回想起了前两天，小黑指甲卡在我毛衣里的事情，那天，为了救小黑，结果徐沐硬是把我的毛衣给剪了个窟窿。
我想：回去我该把毛衣给缝上的，因为这个滴水成冰的冬季，不穿毛衣还真是有点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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