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大师对于他来说终归还是太过熟悉，熟悉到，他在隔了几十年之后，轻而易举就记起了小姑娘眼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喊他大师时候的模样。
容空转身，看着那个冷静自持的小姑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沐兮可愿再嫁予在下？”
司沐兮想了想，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容空的瞳孔微微一缩，有彷徨一闪而过。
小姑娘这个动作，是他记忆里最深的一道阴霾。
她当初就是这般，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全身被蓝色火焰包裹，直到他再也没能在人世间寻到她。那时候，他被结界困住，动弹不得。
而如今......
他想要上前，惊然发觉，自己竟也动弹不得。
“大师，你还记得东城的城主府吗？我在地府见到了东城城主府的那个怀着胎儿的女鬼呢。她的故事，我终究还是听到了。”
“她心悦东城城主，但是东城城主娶她，只是想要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东城城主有一个嫡子，那个嫡子病重，东城城主想要救嫡子，可找了许多大夫，大夫都说无能为力。这个时候，一个道士自告奋勇有法子救那个嫡子，而法子就是要那嫡子至亲兄弟的心头血，至少需要九人。而且还必须是元阳未失的童子。”
“为了那个嫡亲的孩子，东城城主杀了他的其余孩子，但是那远远不够。于是他只能想办法再要孩子，而利用那些心悦他的女子，麻烦会很少。那个女鬼，就是被利用的可怜人之一。”
司沐兮想了想，“我在地府见到她的时候，她应该是为她也为她的孩子报了仇。大师，在人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事情太少太少了。”她的小姑姑也好，她在东城城主府见到的那个女鬼也罢，都是被情爱伤了的可怜人。她听的大多故事，也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所以......
所以......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容空说罢，往前迈了一步，目光笃定。
这次被吓到的反而是司沐兮。她再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过，她自己布下的困住容空的结界，怎么会那么脆弱不堪？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而不等她想出来为什么，她就看到，本该被困在原地的容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脚步稳健，看似不受结界困扰。
容空快步上前，将那个即将炸毛的小姑娘搂在怀里。那是他最放肆的主动。
司沐兮怔了，一时推开他不是，不推开他也不是。
“沐兮，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你信我可好？我绝不负你，往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做。我再也不会轻信旁人，我只相信你。”
容空小心翼翼地搂着他心心念念数十载的姑娘，不敢放肆，却扣得很紧，生怕小姑娘又一个法术下来，消失在他面前。
司沐兮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
【小沐兮，答应他！】
“沐兮，嫁予我，好不好？”容空又问了一遍，他的语调放得极低，温柔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男子的怀抱没有了熟悉的檀香，也没有了熟悉的温度。她当鬼魂的时候，最喜欢的是他还是人类的时候身上那种让她觉得舒适的温度。如今都没有了......
可他还是容空......
“大师，娶了我，你可就不能投胎转世了，你得陪我待在地府，永生永世。”她在他怀里仰头，眼里蓄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她的手攥着他的衣襟，细长白皙的手指落在容空眼里，只让容空觉得欢喜，“嗯，我知道。沐兮，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师了。你往后唤我的名字如何？”
那一句轻飘飘的“我知道”说完，就被容空转移了话题。司沐兮嘴角抽了抽，轻轻扯了扯他那乌黑的头发，“大师，你真的理解我的意思吗？”
不能投胎转世，永生永世待在地府，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黑白无常，只要是厌倦了，都可以选择培养接班人，然而离开地府。然而如果娶了她，那不行。
因为她属于地府，就如同五方鬼帝，只能困守地府，她是五方鬼帝的女儿，也不得离开。他若要娶她，也是那般。
偏偏地府真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
“我知道。沐兮，如果世间没了你，我去投胎转世有何用？”他在她离开之后的那几十年一直在等，等她所说的投胎转世，等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
没有遇到她之前，他的世界只有单调而贫乏的颜色，可是她出现之后，哪怕她就站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她的世界也是彩色的。
如今寻到了她，他只想跟她在一起，其余的什么都不想要。
司沐兮心下被打动，但是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绞尽脑汁，丢给容空一个难题，“可我的爹爹们估计不会允许我那么快嫁人的，所以......”
容空闻言，眼里浮现出笑意。他放开她，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块灵石。
看到那块灵石的司沐兮：“......”
五方鬼帝那么有灵性的吗？那块灵石......
当初他们怎么说的来着？说是要将那块灵石赠与女婿的，没有百来年是绝对不会送出去。这才多少年过去......这代表五方鬼帝女婿的灵石就在容空手里了？
而且，仔细想来，其实容空也只见过五方鬼帝一面罢了。就是他初到地府想要谋求一个官职的那一面......
“不是啊！”司沐兮被刺激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爹爹明明说......”
“岳父们说，你总归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所以这灵石，岳父们提前赠与我了。”容空笑得如沐春风。
司沐兮：“......”这是不是太不靠谱了点。虽然几位爹爹确实对她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容空好歹也是当初害得她被迫走进鬼门的人啊。
【小沐兮，你这次感受到任务快要结束了吗？】
“......”感受到了，之前始终没有感觉。然而突然之间那种感觉特别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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