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治国的方法么？大忠臣左国相？”左天源的话就犹如尖利的刺刀，一下扎在左振邦的软肋处，若不是左天源的执意请求，恐怕左振邦到现在都不会对这帮早就该被钉死在案板上的天阳害马出手。
一时间，左振邦有些难以回应左天源的问话，但是作为长者，被自己的小辈这般说教，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开面的。
“你......你这孽障！”左振邦只是喝骂着左天源，却再无法对左天源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的指责，因为他已经没了资格。
“所以，若是我们是逆反之贼，那么左相，就是一手逼得让我们逆反的主谋！”左天源话语终了，直接将左振邦的罪名定了下来。主谋，这个罪名远远比反贼要来的严重，而且左天源这番话也不是没有依据，慢慢将这件事情铺摊开来，左振邦若是能够以雷霆手段来将那些蛀虫彻底抿死，那么或许，这场天阳大火，就永远都不会燃烧起来。
如果说罪恶的源头出自哪里，自然是在那本就污秽不堪的朝堂之上，但是左振邦作为国相，却只是一味地平衡朝局，反而是让那些本来只敢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人们，行事变得越发猖獗起来。
左振邦不是恶之源，但是却是未有及时关闸的堤坝，使得那本是细细涓流的恶水，变成了汪洋大海。
左天源想要把左振邦拉下水，自然得动用他的手段，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拉动了德高望重的秦崖来给左振邦劝说，终于左振邦动摇了，遂即有了这场不可扑灭的天阳大火，这也是左天源乐意看见的。
但是左天源的目的不止于此，既然左振邦已经燃下了这场大火，那就正好将天阳的污秽燃烧地干干净净！只要左振邦插手了这件事，不管提供的帮助有多么微末，都算是被拉到了反贼的一条船上。
而左振邦所做的，恰是点燃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所以左振邦，已经是反贼的最高头目。
而将左振邦拉下船的人，就是左天源。
“坑爹啊......”纪沐樱自然是能看得清左天源的想法，心中倒也佩服左天源，做事情还能这么破罐子破摔，直接是让亲爹也走上了退无可退的死路。
“这就是你想要的吧？”左振邦沉默良久，随即自嘲苦笑：“照你这么说，我的确是反贼头子。”
“事实如此，不过左相所行的，一直都是逆反之事。”左天源沉声说道：“若是朝堂之上只需要牵制，那这金銮宝座，也没有必要摆在那金台上。皇帝也不需要少时刻苦，习得帝王治国之术，只需要朝臣一味压制事件，天下就是一片太平！”
左天源的声音很平淡，但在左振邦听来却是异常刺耳。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制衡手段，却在一场大火中，将内中弊端暴露地一清二楚，而且这场大火，还是自己亲自纵下的。
寥寥几息，左振邦似乎就苍老了许多，自己的亲儿子丝毫不给颜面地将自己所行之事披露地干干净净，也将自己一直所在做的迷梦给敲醒。
美梦，变成了噩梦。
“你们会把阳远怎么样？”左振邦声音有些嘶哑，眼光已经有些浑浊，盯着左天源，眼中有些不明的意味。
似是痛心不已，而后又有着些许迷茫，最后还有一丝隐隐的欣慰，不过即刻湮灭。
“还能怎样，事已至此，你死我亡，不死不休。”左天源回答地很坚定，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阻挡他们想要改朝换代的步伐。
“那么......若是成功，你们将当如何？”左振邦接着问道。
“扶持新皇，天阳易主。”
“若是失败，又当如何？”
“粉身碎骨，遗臭万年。”
“你等......有几成胜算。”
“不到五成。”
“没有把握之事，为何要做！”
“不得不做！”
“若败了，会牵连到多少人，你知道吗！”左振邦言辞尖锐，左天源却依旧面不改色，直言道：“若是败了，能脱离这繁华苦海，不也是乐事？”
“我是在问你其他人怎么办！”左振邦喝道：“若是你死了，左家怎么办？你母亲怎么办？还有她，”左振邦指着左天源身后的音音说道：“她又怎么办？”
“该如何办，各自心里都有数，”左天源淡声道：“反正两者总会有一个落败，只是一搏罢了。”
“你是非做不可了？”
“是。”
“那好，”左振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左家与你便再无任何瓜葛，休要怪我这般无情，这是......”
“这是保全左家的最好方法，我理解。”左天源点点头，道：“如果我输了，那左家应该也能凭此保全。”
“你明白就好。”左振邦垂头，背过身去，不再与左天源说话。
“那你呢？”左天源转头看向音音，似用着似乎是探寻的眼光注视着她。
“若是失败，唯死而已。”音音眼角已经泛起了点滴晶莹，如果左天源身死，她也不想苟活。
“那好。”左天源点头，看向柳无浪，此时柳无浪正面对着他自己的父亲柳安世。
“将军世家，不善儿女情长，为父仅四字要说：活着回来。”
“是，父亲。”柳无浪对着刘安世鞠了一躬，虽然他很奇怪，以往遇到点事就大呼小叫的柳安世，此时为何收起了他的暴烈性子，竟然能平心静气地和自己说话，但作为人子，柳无浪无疑是非常让人不省心的，所以此时在这种关头面对着自己的父亲，竟也显得有些拘谨。
柳安世的手掌布满了长短不一的伤痕，拍了拍柳无浪的肩膀，在这双粗手的拍击下，柳无浪的肩膀有些显得孱弱不堪，作为军人世家的孩子，这样的体质显然是不合格的。
柳安世随后看向纪沐樱，说道：“小子，你倒是会撺掇人。”
“柳将军说笑了。”纪沐樱脸庞上挂着微笑，彬彬有礼地对着刘安世说道。
“我可没说笑，”柳安世摇头道：“不过你小子倒是有些魄力，还敢这么动皇帝。”
“他还不是皇帝呢，没有什么动不得的。”纪沐樱依旧是那副表情。
“不管是不是，总归都不是应该动的，”柳安世不耐挥手道：“但是看起来以我的嘴皮子是阻止不了你们了，所以......”
“若是浪浪出事了，你小子也别想好。”
柳安世最后一句，突然爆发出了极强的杀气，这股气息，压得纪沐樱有些喘息困难。纪沐樱毫不怀疑，如果柳无浪真的葬身皇宫，那恐怕纪沐樱就算能活着出来，也不会活着走出这天阳城了。
“我会死在他前面的。”纪沐樱不介意地笑道。
柳安世点了点头，看向天阳最高点的皇宫。
“估计他们也等很久了吧？”柳安世大手一挥，“年轻人理应冲动，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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