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凝视深渊，你永远不知道它有多深。
——萨伦·斐多耶·艾斯特拉。
“今天的晚宴你预备了什么节目，路西安哥哥？”公爵小姐露意丝说，白嫩细腻的小手拿着银匙在咖啡杯里优雅搅动。
“选美，最美丽的女士可以和我共舞一曲。”四子路西安·艾斯特拉浮起愉快的笑容，仿佛看到伴着香风向他走来的美人。
黑色的「皇后」跳出水晶棋盘，在他月光一样纤致苍白的手指间旋转。
他的双眼是澄澈的祖母绿，唇瓣是鲜艳的玫瑰红，肌肤如白蕾丝般细致光滑，十八岁的他专注下棋的模样，有着令人屏息的高傲美丽。
自己跟自己下。
“太没新意了。”嘲笑的声音，语气却控制得非常优雅，一如他们每一个气质，三子雷蒙德在自己的画作上涂抹，薄薄的唇微撇着，“你该多用点脑筋。”去年他的成年礼上，他举办了一场「画中游戏」的节目，获得一致好评。虽然最后出了点小失误，笔下的怪物失控，吞食了所有的参与者，在场的观众还是赞扬这是百年来唯一具有可看性的节目，超过了他两个哥哥。
只比他大三个月的维特尔是召开「血宴」，技巧娴熟的捆绑和放血令人赏心悦目，但节目太传统。而他的长兄拉索亚……雷蒙德暗暗打了个寒颤，据说他把整个会场的人全变成了石像，包括宾客，所以没人知道他是一个不高兴还是那就是他的节目。
路西安让白子的国王牵着敌国皇后翩翩起舞，津津有味地欣赏：“我喜欢就好。”真搞不懂，这种歪风是怎么盛行起来的，费心想花招娱乐的是观众，不是自己啊。
露意丝喝了口调好的咖啡，问缩在角落的小弟：“你怎么看，艾伯恩？”
“我……我……”捧着厚厚魔药典籍的少年低下头，红铜色的浏海遮过眼，挡住了大部分雀斑，在尽出俊男美女的艾斯特拉家族，他是个异类，性格也是，“我想……一起去。”
“你会被捉弄。”路西安吓唬他，放声大笑，笑声不带恶意，反而透出明朗的脆亮。艾伯恩腼腆地笑了笑，垂着头继续看书。
他们是兄妹，却在一个房间里，远远的分开坐。
就连隐讳的提醒，也透过嘲弄表达。
沉重的黑铁木门徐徐打开，一名年轻男子走进，夜色的长礼服，俊美的面容宛若石雕。
“大哥。”兄妹四人一并肃立，向来人致礼。在这个家，长男的权威等同父亲。
拉索亚·艾斯特拉无声地做了个手势，次子维特尔从他身后走出来，将扛着的石像放在餐厅中央。雷蒙德和露意丝略微一瞥就别开眼。
太伤害审美情趣了！
“大哥说送给你，也许能激发你一些艺术灵感。”维特尔笑嘻嘻地说。四个弟妹腹诽：才怪！谁不知道他们大哥的绰号是「万年石头男」，几乎不开口的，一定是他出的主意。
路西安一直看着那件特殊的“礼物”，承认这是拉索亚至今为止最丑的收藏，他的品位逐年降低，这意味着……
“大哥，你不要再去‘深渊’了。”
一股冲动促使他说出这句话，换来在场其他几人的皱眉。
太过了，他们都遵守着一个默契：可以适当表现出一点关切，但绝对不能是正面的，让对方察觉的，那会带来软弱的负面效应，最终在「试炼」中落败。
是的，在冠上「公爵」之名前，艾斯特拉家的直系子孙都要为试炼做准备。
公爵是唯一的，没有兄弟，即使他曾经有，也在试炼的那一天消失了，只有在藏书馆最僻静的角落能找到他们的名字。
已转过身的拉索亚回头，望着弟弟，目光冷寂深幽，像来自黑暗虚无的尽头。
他仍旧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在发现错误后路西安烦躁地把国王丢了出去，皇后在棋盘上孤独地跳着舞，转第三圈时路西安抬起头，拉索亚不在那儿。
面目扭曲的石像刺眼地伫立着，固定在死亡前的一瞬间——拉索亚的石像越来越千篇一律，逼近绝望。那个该死的地方腐蚀了他正常的感性，但他还是年复一年地去那里，凝望，静思，这是他选择通过试炼的方法，他们会在那里决定命运。
好吧，我不该管他。路西安对自己说。
他想起拉索亚第一次雕刻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只青色琉璃的小鸟，美得不像它任何在魔界天空下的同类。
当他快乐地道谢，还没到成年礼的拉索亚也回给他一个浅浅的笑靥。
一定是那笑容太奢侈，他没办法忘掉。
******
晚宴之前，路西安去拜访了几位长老。
血族的氏族结构依次是族长（即公爵），其子女，长老，旁系亲属，仆佣和情妇。接受了初拥的女性都有可能变成吸血鬼，和族内成员生下大量的外系后裔，其中血统较浓厚、力量较强的可以向直系挑战，获得参加试炼的资格。没兴趣的就成为长老，指点新进的年轻族员。
血流般鲜红的地毯两侧是雕工华美的黑色石雕，多数是巨大的蝙蝠和狰狞的石像鬼。精致繁复的水晶吊灯燃着数千支蜡烛，朝大厅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地狱没有阳光，那玩意儿会把低级血族烧成一堆灰烬，高等血族也会感觉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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