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氛围非常沉默。
“陪我去船舱内走走吧。”陈凡想看看船舱的实际情况。
叶清雪没有拒绝。而陈凡不来不知道，走进去，才知道真正的生活船舱已经仄逼成了什么模样。过道仅仅也只能两个人肩并肩勉强通过而已，通常的时间，过路都需要相互谦让才行。
船舱内，单身的多半是十六人间的高低床铺。一家人也可能会分配一个家庭房间，但是，也是狭小非常。
“这么拥挤的吗？”陈凡能够想象要这样拥挤环境下生存生活下去，时间久了会多么的压抑。
叶清雪点点头：“比起活下去，拥挤又算的了什么？”
陈凡沉默，这说的非常现实，但是非常在理。
比起活下去，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有问题，慢慢去解决罢了。
什么能大过一死？答案是没有。
见识了真正的生存空间，五十万人，应该已经是这艘船极限中的极限了，走在过道之中，陈凡都能感觉到其中深深的压抑。
住在集体宿舍的，不是没有家，只不过，选择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就已经没有了家。
陈凡仔细看过每一张脸，记住每一份悲喜，然后又默默的离去。
……
半夜，陈凡在自己的办公室墙壁拉开的床铺上辗转反侧。
“曾经因为自己面对末日无能为力而痛苦。”
“如今，明明已经救了这么多人，却反而觉得更加的痛苦……”
“终究还是救不了所有人，所以心里有大量的负罪感吧。”陈凡感叹道，“如果重核聚变能成功……”
重核聚变如同一道魔咒一样，一出现就在脑子里萦绕不去。
此时此刻，陈凡也终于明白，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直接一脑子扎进了重核聚变中，并且还是直接跨过氦三搞碳元素聚变。
责任和时不我待……
曾几何时，自己只是一个科学领域的排头兵，而如今，自己已经成为了天底下个头最高的那个。身负重担，责任深重……
曾经的天塌了，是由孙正阳，何有光，周成林他们顶，顶不住也要顶，顶不住也要含着眼泪顶。但是现在的天，塌下来了，是他来顶。
顶不住也要顶，只不过，顶不住的滋味，真的非常的难受。
陈凡穿上衣服，走出办公室，看向舷窗之外。
外面风雪依旧，远处排队的人群依然一刻都不见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睡不着？”叶清雪出现在一侧。
陈凡摇了摇头，叶清雪并排而立。
“你说，如果当初重核聚变成功了会怎么样？”
“会不会就不会有这样的一幕发生在眼前？”陈凡怔怔说道。
“重核聚变成功？”叶清雪闻言也是顿了一下，“你还在想着轨道上空的无畏号飞船？”
“忘了吧。”
无畏号飞船，是这次梦境未来中，碎星计划的最大改变。
曾经的碎星计划，是依靠大量的核导弹去碰运气能否击中小行星，企图做到一丁点的改变，可想而知，在陨石流的护罩保护下，压根就没有那么一丝丝可能。
尤其还是面对面相向运动，在宇宙的尺度中，即便是爆炸，也并没有想象那么大的威力。
而无畏号飞船，则是利用重核聚变引擎作为发动机，计划让飞船直接登陆小行星，然后计算最佳的爆破点，将飞船携带的核弹进行部署引爆，进而使‘黄昏’小行星碎裂，乃至变轨。
“说的这么直白？”陈凡看了一眼叶清雪。
“我只是觉得你该清醒一下了，你不是圣人，你救不了所有人。”叶清雪说道，“这样的灾难下，没有人能做到不舍弃，不放弃什么，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陈凡仰头看天，“不，我曾经有机会的。如果我能够提前一年时间，将重核聚变引擎研究出来，部署到无畏号飞船上，它就有机会飞向太空，然后快速变轨绕道到小行星前面，进而有机会接近并登陆小行星……”
“只要炸开它，就成了……”陈凡激动说道。
“你想多了，即便是引擎成功了又怎么样？要穿过数以万计的陨石障碍，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没有如果了，陈凡，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忘了吧，再也没什么无畏号了。”
“就在几分钟前，无畏号已经被陨石流在太空正式击毁……”
陈凡……
“我要出去走走……”
漫天飞雪中，路已经很难看清，但是远处的哭喊，悲恸清晰可闻。陈凡和叶清雪站在铁丝网拉成的围墙，看着围墙外。
墙里墙外，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生和死之间，就差一道围墙。
有票的直接通过排队通道进入，而没有票的人，则默默进入另外一队队伍，按照指示，按照职业，年龄，性别等分类进行排队。
陈凡看着寒风中排队的人群：“这些留下的人，还有机会吗？”
叶清雪知道陈凡想问的什么：“那要看，最后封舱前，船体有没有满负荷，你知道，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迟到，机会不多，但那些名额，就是他们仅有的机会。”
隔着围墙，看着那挺着孕肚的母亲，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娃娃，陈凡感觉一阵又一阵的难以呼吸。聚变带来的庞大生产力，既拯救了这个世界，但是，同时也让这个世界，变得支离破碎。
“我想把我的名额捐出去。”陈凡默默说道，这或许是他能够在这次的梦境中，能够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叶清雪一怔，意外又并不意外，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不可能的，上面不会同意的。”
“你会帮我的，对吗？”陈凡说道，叶清雪早两年就被调到了这里负责建设，肯定有非正规办法。
“理由。”叶清雪深深吸了口气：“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没有人可以承受一闭眼就感觉到有数以亿计的亡魂找你索命。”陈凡看向叶清雪，他迟早是需要回去的，那里才是他的战场，而拿着大好名额自我了结，他做不到。
叶清雪深深沉默，最终终究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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