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言噙了笑意的眼睛在烛光中显得分外好看：“有的时候是醉不了，有的时候是不想醒，有的时候是不能醉。今夜，薄醉我也不想有。”
木清菡垂眸，温柔的眉眼隐藏住短暂的哀伤：“不醉也好。”
赵卿言走到桌边，倒了一盅酒，拿在手中看了许久，缓缓出声：“侯爷亡故，我本应等你三年。可我如今可以给予你的保护，便是当日那一纸婚约，今日这一个墨王妃的身份。在我所能做到的程度内，我与你同为侯爷守孝三年。”
木清菡猛然抬头，有几分不敢置信，半晌无法出声。
“明日我随你去拜见大哥，待冬雪化尽，我陪你回侯府处理后事。”赵卿言翻腕，将酒缓缓倾倒于地，“回到杭州，我与你披麻戴孝，整顿侯府，让侯爷九泉之下得以安心。”
木清菡不由动容：“世子……世子本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赵卿言轻轻摇头：“若非身为皇亲，我也不必如此避嫌。侯爷予我之恩，尽我此生不能还。我能做的相较之下本已微不足道，如何能够回避？”
木清菡盈盈福身：“世子恩情，妾亦此生难还。妾只愿父仇得雪，世子平安此生，便无所求。”
赵卿言深揖还礼：“侯爷平白遭难，我当倾尽全力，以报此仇。仇不得报，我永世不得心安。”
木清菡有片刻的茫然，回过神时意识到自己盯了他这么久，连忙垂下目光：“世子所愿，妾愿尽全力相助。世子为难，切勿为妾而劳心。”
“清菡。”赵卿言弯下身，将她扶起，目光温柔而有几分无奈，“你我是夫妻，如何能教你只顾我，却委屈了自己？我为侯爷守孝本是应当，如今顾忌颇多不能尽心本就是错，你还要谢我。且不说我敢不敢受……就是你再这般频繁的行礼，我今后是要还礼多少次啊？”
木清菡抿唇笑了：“世子不嫌我失礼就好。”
赵卿言失笑：“齐王府平日少有来客，若无旁人，又何必拘礼？”
木清菡轻轻应了，看着他眼中温柔的笑意，心中的哀伤终于完全散掉。今夜，应该不需再忐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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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王府，当真是最好的归宿吗？”也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仰头望着天边的夏清浅轻轻出声，“我倒情愿她嫁入温家，草草一生，至少会有师弟舍命相护。”
萧止语在他身后止步，淡淡笑道：“她是嫁给温纶，又不是嫁给温纨。”
夏清浅低声道：“清菡与师弟，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三个亲人——如果二弟还活着。”
亲人……萧止语目光微暗，不知如何劝慰：“纨儿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他着实再担不起一个木马侯府。除去纨儿，赵卿言是唯一能护她周全、予她幸福的人了。比起温纶，至少他背后的势力更强。”
夏清浅低下头，片刻后才道：“我知道在您面前不该说这种话，但我，真的无法不自私。”
萧止语微微摇头，知道他看不见，又出声道：“正因他是我的弟子，我才了解他。论心性，论能力，论担当，他绝不如纨儿。但若论念恩，他是同样会舍了性命，舍了一切去报恩的。我可以代他向你保证，他此生只有妻，没有妾。”
夏清浅喃喃：“可是他姓赵。”
萧止语笑容苦涩：“可正是他的姓氏，才在将至的乱世风雨之中保全得了我们任何人都保全不了的人。”
夏清浅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木家，只有我一人了。”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字字缓缓道：“我不会再拖累师弟，我必须在风雨之中护住木家的一草一木。”
“你做得到。”萧止语很肯定的出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江湖，也到了蛰伏太久的人再次出现的时候了。”
分明多年未曾有过的疼痛从眼窝渗出，内心有什么东西似乎活了过来——也许是仇恨，也许是不甘，也许是活着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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