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知唐殿主也有如此闲心来管我的生死。”
唐笑愚冷笑:“我也从不知江镇主如此恃才傲物,还如此愚昧无知。”
江无颜沉默了一下,抬手将遮住视线的头发拂开,凉凉问道:“难道唐殿主希望江某向你与陆初寒低头吗?”
唐笑愚问道:“与性命相较,低头有那么难吗?”
江无颜淡淡一笑:“朱颜改之毒我尚未低头,几口血就能清掉的毒,我为何要低头?”
唐笑愚皱了下眉,不知心中如何感想:“你们的傲骨,我真的不明白。”
“你何须明白?”江无颜低低咳了几声,口鼻又渗出了些许鲜血。他用袖子随意擦掉,满眼的不以为意:“又何必计较他人的想法?”
唐笑愚目光微动:“你没有运功抗毒,也没有试图解毒是吗?”分明是问询,言语中的倨傲却像极了肯定的叙述。
江无颜笑笑,略带揶揄:“以我毒术,凭我内力,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是吗?”不同于看起来的虚弱,他冷淡的声音不见分毫弱气,学着唐笑愚的语气,倒也像了个七八分。
唐笑愚没有回答,只用目光将摆设简单的屋子扫视一边,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不是折磨。”江无颜扶着矮榻坐直了一些,额上渗出薄汗,“我只是想不起来曾经我几次濒死,是谁陪在我身边不肯离弃,甘冒丧命之危为我续命。想不起来舍去这一副皮囊,一个身份,谁愿意与我肝胆相照,举杯相敬。想不起来我被千夫所指的时候,是谁挡在我身前,代我承受那辱骂嘲讽,身形单薄却不曾动摇。”
“这样,我大概能想起来一些。”
唐笑愚在他三步之外的位置屈膝坐下,将歪了的衣摆摆正:“你后悔了?”
江无颜摇摇头:“我不后悔,我只是不想继续逃避。试着正视一下我刻意忽略的痛也是好事,免得以后再痛。”
唐笑愚少有的端正了颜色:“已经决定了?”
江无颜笑笑,本就极为好看的眉眼即使虚弱,也多了几分生气:“是啊,早就决定好了的事。”轻松的语气,如同说着事不关己的话题。
唐笑愚并不觉意外:“他们宁肯赴死也不愿将生死托付给赵卿言,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冉桐轩还活着,也不可能相信赵卿言和冉桐轩会顾及他们的性命。但你为什么不愿意?凭你与他们二人的关系,值得如此冒险吗?”
“我和他直说了,他能为我做什么?”江无颜轻咳两声吐出一口血痰,看着他眸色淡淡,“齐王都不知道龙吟剑被藏在了哪里,这天底下只有仁宗和未来的天子才能知道藏剑之处。云墨执意为臣,我还能逼着他谋反吗?”
唐笑愚道:“他不须谋反,只要他与陛下一句话,太子就是他的。与其称臣一生忐忑,何如登上帝位指点天下河山?”
江无颜喃喃道:“此事我又怎会不知?他又怎会不知?可他就是执意不肯啊。”
唐笑愚沉默。
江无颜也不再说话,只是轻叹口气,低下眼,呆呆望地。
不知过了多久,唐笑愚忽然道:“我明白他为何如此。”
江无颜抬起眼,眼角微弯,眼中却不见多少笑意:“是啊,就是因为我明白他的苦衷,所以不必多说什么了。”
唐笑愚看着他:“你和血泪不一样。”
“我当然和他不一样。”江无颜漫不经心,却准确的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只求保住傀儡宫,旁的事再不留半分余地。我虽顾及了几分旧情,最终还是害了他。这一点的区别,要来何用?”
唐笑愚眸色微深:“人心,总会存善。”
江无颜斜目瞥他,笑:“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唐笑愚淡淡道:“这句话之前血泪已经送过我一遍了。你们总要体谅一下,人老了,就见不得那么多的情义相负,手足相残了。”
江无颜轻啧一声,不带讽刺:“也许别的你是沾不上边,但论起重情重义,我还是要说上一句佩服的。”
唐笑愚喃喃:“反正他们也看不到了,有什么意义?”
“就是因为他们看不到,我才佩服啊。”江无颜说完这句话,过了片刻才重新开口,“乱世之中,心若存善,最终害的也只会是自己。”
唐笑愚用神情表示深表站同,却又道:“真的绝了情,就不是人了。”
江无颜一笑,满目无奈:“与云墨告别时,他说,以后有机会要与轻风痛饮一回。我们三个,到底因为什么结为莫逆?”
唐笑愚笑:“那就日后相见,自己去问一问。”
“我把云墨害得那么惨,还有把酒言欢的时候了吗?怕是连桐轩也无法原谅我吧?”江无颜似乎累了,半倚在床榻边,声音渐渐小了,“他们又不是傻子。”
唐笑愚挑眉:“不是吗?在我看来,他们可是傻得可怜啊。傻到不惜丢掉性命,也要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换来一线生机的君子……都傻得可笑。”
江无颜出神,片刻后方道:“比起桐轩那样的君子,我宁愿与血泪一般冷血绝情,也能少了些烦恼。”
唐笑愚眯眯眸:“你绝不了情,如何与他相比?”
直白到尖锐的反问,江无颜神情依旧散漫:“所以我必须救下宫诡,顺便像血泪表态。我若不恃才傲物,便无法让不知我者以为我狂妄自大不足多虑,无法让略知我者知道我实力几何心怀忌惮。我必须留在血泪身边才能看住他,我不能让云墨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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