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浩煵道：“师父他……”突然住口，紧紧抿唇，不再多言。
赵卿言抬手轻抚着身边的木牌，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叹息：“罢了，不说了，徒增伤感。”
冉浩煵对着坟墓跪下，过了许久，突然说道：“师父答应过我，给我一个家，此生不会抛弃我。二十年前，就在这里。虽然，我对这里并没有记忆。”
但是，应该是一样的吧？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荒芜，一样无家可归的绝望。
二十年前，师父将本是弃婴的自己抱在怀中带回轻风宫，用牛羊乳水混着面糊将自己喂大。
自己体弱，不管寒暑师父都会将自己抱在怀中入睡。冬日用体温为自己缓解身体的冰凉，夏日夜半常常特意醒来，取来折扇为自己扇风驱除暑气。
出生数月便被遗弃，初春尚寒，自己的经络也因此被伤到，体弱多病。
从四处寻找药方查阅古书，到亲自熬药试药，甚至用自己测试银针刺穴的功效。若为人父，如此关怀亦是难得，又何况是为了一个自路边拾来的弃婴呢？
……
“唔。”蝉鸣的声音打扰了美梦，五六岁的孩童睁开了眼睛，伸手挡住眼睛。
“浩煵，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每日清晨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轻柔含笑，再好听不过。
冉浩煵把手放下，看向身边的人：“师父，蝉又开始叫了。”
旁边的青年乌发白衣，尚未起床梳洗，单薄的衣衫衣襟整齐，过腰的长发虽未梳理，发丝也未有如何凌乱。手里拿着的书卷是每日熄灯之前随手放在枕边留至第二日清晨读阅的。每一个夏日，冉浩煵一睁眼都能看到垂目默读的师父。所不同的是，他今日是自己醒来的，平日却要师父叫醒。
冉听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困吗？若是困就再睡一会儿，我去将窗子掩了。”
冉浩煵低声道：“关了窗子会热的。”没睡醒的声音黏黏软软的，说不出的可爱。
冉听瞳随手拿起身边的折扇晃了晃：“你睡你的，我帮你打扇。”
冉浩煵翻了个声，嘟囔了一声“嗯”，便再次睡着了。
冉听瞳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起身去将窗子尽数掩了，重新坐下，书卷便放在一边，专心为他打扇。
清凉的风分外舒服，冉浩煵慢慢也睡得沉了。
睡梦中隐约听见冉听瞳起床的声音，有些匆忙，连脚步声也多了几分凌乱。紧接着，随着几声呛咳，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冉浩煵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眼睛却突然瞪大，瞬间清醒过来。
冉听瞳跪倒在地，一手捂着嘴，一手死死抓着胸前的衣襟，无法掩盖的呛咳声一声重过一声，几乎要将内脏咳出来一般的用力，脸色也是一片惨白。骇目的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在地面积了一汪的血液。
待他咳声稍止，冉浩煵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师父……”
冉听瞳艰难的站起身来，身形尚有几分摇晃：“我无事，我出去一趟，你待在屋子不要乱跑。”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
他刚刚出屋，便听到冉桐轩有些惊愕的声音：“听瞳，你这是怎么弄得？”紧接着便没有了声音。
冉浩煵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听瞳，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量力而行。你的身体也不是什么好身体，哪里禁得住一次又一次内力透支？”
“毕竟没有伤及心脉，休养几日便可大好……”
“你这是不至伤及心脉，但已经伤及脾肺了，再来几次，可就不是吐血这么简单了。”
“我记得了，下回一定注意。”
“敷衍的话你说了不下百次，什么时候能记住啊？论身体论内力我都远强过你，下回让我替你。”
“此法甚为伤身，宫主还是……”
“知道伤身你还三番五次的服药运力？”
“浩煵身体唯有他人代服汤药再为他渡入内力才能调养。若是不能趁他年幼好好调养，他此生便要如我一般缠绵病榻无法习武。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他是你的弟子，你固然心疼，难道我便忍心看他痛苦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以我功力，吸收五分渡给他，自行运功也能逼出三分。至多不过二分药力留体，对我不成影响。你将方子交与我，以后每月我都会为他蕴养经脉。”
“可是宫主……”
“好了，不要多言，我不想听你解释。好好休养，不要再因此事涉险。若是再教我发现一次，此法直接作废，你再另寻为他疗伤之法罢。”
“宫主你……好吧，我会努力寻找其他方法，这之前就麻烦宫主了。”
“你我之间不必相言麻烦。”
“那就多谢宫主了。”
“谢之前，我同样要提醒你，你再胡乱吃草试毒，或用自己试针，当心我将你那一院子的草药全都拔了。”
“万不可如此！”
“因何不可？种在我轻风宫中的杂草，我还拔不得了吗？”
“你这……哪里有半分江湖人眼中的翩然晓理？动辄就拿我园中的药草要挟，真是，真是……”
“我从未打算让谁觉得我是翩然晓理的人，更不愿要挟于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多顾及自己的身体几分，拿你的性命换来浩煵的健康，绝非你我所愿。”
“我只是心疼浩煵，无父无母，身体又是这般羸弱。我所受的苦当真不忍他品尝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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