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抬眼看他,问道:“流鸢,怎么了?堂主他们回来了吗?”
流鸢深吸口气,将手中紧紧抓着的东西扔到他面前:“算是,回来了吧。”二十一块牌子,八红十三白。
流沙一怔,猛的俯身抓起来,在八块红色牌子中来回翻找着,在看到写着血月名字的木牌时,眸子瞬间失了神采,摊跪在地,脸上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喂,小灰,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是老虎。”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是‘血’月?因为我真的很强啊,堂主说我的实力在血字堂也能排进前十呢。哼,反正肯定比你这个家伙强啊。”
“呐,你的名字真好听,指间流沙。嗯,蛮伤感的,但还是很好听。”
“梦想?喜欢的人和敬佩的人?我倒是有个很美的梦,我梦见我穿着红色的,特别特别漂亮的衣服,躺在一个人怀里,他温柔的和我说着我特别美。那个大概就是我喜欢的人吧?嗯?你问我那个人是谁?不知道啦,可能还没出现吧。敬佩的人,肯定是堂主啊!他好厉害呢。”
“啧,你说你是堂主的弟子?我才不信呢。我只知道堂主有两个徒弟,一个叫浅痕一个叫宫诡。可惜我来的晚,等我出师了,他们已经去那个叫冥谷的地方了。哼哼,反正肯定特别厉害就是了。因为堂主是最厉害的人啊,他的弟子也肯定特别特别厉害!你这么弱,肯定不会是堂主的弟子。”
“小灰,我今天见到了我喜欢的人哦。我和你说,今天公子过来了,青色的披风,银白色的面具,虽然只看到了一半的脸,但真的好帅!他和堂主切磋,差一点就赢了呢。不不,堂主没有让着他,我能看出来,堂主异常认真呢。堂主说公子年纪不大的,才十六七岁?嗯,他好厉害的,一直在笑着,真的和堂主实力相当呢。你问我喜欢公子?啊!说偏了,不是他,是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少年哦,和我差不多大吧,长得特别好看,我可是一见倾心哦。”
“小伤啦,流点血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十二岁就去执行任务了,现在我都十八了,还会怕痛?小灰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就是见识短。”
“哈哈哈哈哈,你喜欢我?啊,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有些意外。确定不是因为咱们鸩酒堂女人太少才喜欢我的吗?我长得又不漂亮……我不会嫌弃你啊,小灰这么乖,这么可爱,又这么聪明。影子大人我肯定是没希望,但也不能因此就拿你代替啊,对你多不公平?这样好了,等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就申请离开。那时候你还不改主意的话,我就和你结为一世夫妻好不好?”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好美啊。哦……是别人写的啊。等咱们洞房,你送我一首你写的好不好啊?嗯,小灰好乖,我再有几年就二十五了,等等呗。”
“你问我喜欢你吗?啊,我不知道诶,什么叫喜欢呢?反正我喜欢和小灰待在一起,我喜欢揉你的头发,我喜欢和你一起坐在树上一边数星星一边听你给我讲我听过或者没听过的那些故事,我喜欢让你陪我一辈子。对哦,是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久?你不死,我未亡,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
……
流沙死死攥拳,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地面,弹起,溅开,悄无声息。他将木牌放在胸口,想要按入自己身体一般。许久许久,流沙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哑声问道:“她走的时候怎么样?”
流鸢道:“据说,是在影子的怀里自刎的,她很美,也很幸福。还有,她和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吗?”流沙苦笑,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次她出去,也没来和我告别。想来,她很相信自己会平安归来吧?”
流鸢低声道:“她很自卑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其实配不上你。她……不会愿意让你看到残缺之后的她吧?”
流沙摩擦着木牌,满眼爱怜,久久之后,轻声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她的尸体吗?和堂主说的话,他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流鸢怔道:“这……堂主恐怕也不能答应吧?”
流沙抬头道:“那我去求公子,只要公子同意,就可以吧?”
流鸢惊道:“你疯了?你居然要去求公子?”
流沙道:“我只想见见血月,我不想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流鸢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劝,只是轻声道:“我陪你。”
“谢谢。”流沙站起身,身体有些佝偻,“我有些累,我想先去休息了。你帮我把死者记录一下吧。”
流鸢点头,看着他艰难的挪步离去。
鸩酒堂,是杀手的世界。杀手,没有生死之分。在这里,没有人具有哀悼的资格,死人就是死人,与生者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七情六欲,必当摒弃。
杀手,是冰冷的,无情的,漠然的。
这是一个被灰色充斥着的世界,苍白无力到令人胆寒,却无能为力。生为杀手,死为杀手。
没有光明,没有情感,没有爱憎,甚至不分善恶,不明本心。
对于杀手,钱买走的是生命,也是灵魂和自由。
人若无心,何辨对错?人若无情,何知冷暖?人若无欲,何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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