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十五分钟，实际上鸭梨总会提前些，历次约会他从没迟到过。所谓老地方是陶盈家小区背后的街心公园边，那儿是她家窗户视野的死角，当初他们的关系没公开，陶盈出来得躲着爸妈，为此特意对着地图选择了接头地点。
凡事有利总有弊，街心公园里人来人往的太多，陶盈时常被人搭讪，身为涉世未深的中学生，她虽然大方，应付起来毕竟很吃力。
今天鸭梨到地方的时候，见到她正在啃一个快有半张脸大的肉包，啃得手上嘴上全是油腻。观察吃相，再根据他对她的了解，这大概是她今早的第二或者第三个包子。显然是起床不久，她的头发没梳过，随意地披散着；身上是件旧了的、洗得有点发白的无袖衫，就鸭梨所知一向被她当作睡衣穿，可见出门前连衣服也没换过；下身是初中的校服短裤，脚上是双儿童拖鞋。化妆？不存在的。
不修边幅到了一定境界，连鸭梨都不免嘀咕，暑假在家的日子一定相当惬意。即便如此，还是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围着她，一脸谄媚地想要搭话。
陶盈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嗯嗯”地随口应付。见到熟悉的车在路边停下，欢呼一声，丢下那两小子就跑过去。他们看起来还想多聊几句加深印象，指望留个联系方式，看到她坐进鸭梨的车，知趣地走开了。
“你很受欢迎啊。”
把最后一点肉包吞下，她有些噎到，拿起鸭梨的水杯灌了一口：“呼——真该再多拿一个包子的。你说刚才那两个人吗？他们好有趣，说想带我去兜风，他们开的是……呃，什么车来着？啊，就是那边那一辆蓝色的。”
她对汽车牌子的了解和鸭梨对化妆品的了解相当。
抬头瞥了眼，鸭梨看到的是辆卡宴：“哦，和我的车是一个牌子。”
“是吗？是不是很贵？他好像觉得自己很不了起的样子。”
“确实很贵，大概要一百五十万天朝币，而我的车指导售价才四万两千欧元，”鸭梨发动油门，“走喽。”
“四万两千欧元吗，”陶盈是第一次听到鸭梨报出座驾的价格，“差不多三十万天朝币，我爸爸不吃不喝要两年才挣得到，也不便宜哩！不过你的车子毕竟是几十年前的古董，还能开就不错了，没有人家的贵也很正常啦。”
听着她认认真真地说着傻话，鸭梨心中唯有一个感觉：可爱死了。如今的年头，这样的女孩实在稀罕得凤毛麟角。保时捷356A指导售价确实是四万两千欧，但实际入手，就是在欧洲当地，后面直接加个零也远远不够，在天朝起码还得翻倍。三十万天朝币，连每年的保养都要两倍这个数。
以他的家庭，从来也不缺少倒追的女孩，然而他很清楚她们的目标何在，因为不少人甚至懒得掩饰。对此他早已厌倦，如今却很庆幸。他不是有心机的人，想法向来简单，从步入大学至今那么长的时间里，哪怕只有一个妹子稍稍懂得伪装便能轻易把他骗到手，之后就再也没机会遇到陶盈了。
“菲菲没有手机，”陶盈说，“你转告秦队长一声吧，他应该有办法联系到她。秦队长和那座农业园的老板关系好像很不错。”
“到地方我就告诉他。说到农业园，”鸭梨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挠头，“那天我在健身房……奇怪，算了，忘掉我说的。”他觉得自己见到了某个熟人，但仔细想想是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的，应该是眼花。
“对了，我们今天是去哪里玩？”
“去我家。我妈妈回来了，她很想见见你。”
陶盈正举着罐装的可乐猛灌，大瓶的更加经济，但味道总是罐装的好。自从知道她喜欢，鸭梨就始终保持车载冰箱里装满可乐，牌子按照她的喜好固定为百事，温度精确控制在零上四度，据说这是最适合品尝可乐味道的温度。
听到鸭梨的妈妈要见自己，她差点把口中的可乐统统喷了出去。想到浪费可耻，而且这么好喝的东西实在舍不得，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怎么不早说！”她在座位上手足无措，“我就这么穿着出来了！”
“你这么穿本来就有点过分啊。”
陶盈想哭，又哭不出来：“因为我是个实用主义者嘛。我以为和平常一样，穿什么都没区别，反正一到房间就被你……其实我也很注意仪容的啊！哎哎哎，是我不对，请鸭梨老爷惩罚。啊不好，就算惩罚我也没用，怎么办，这下丢脸丢大了，说我邋遢没什么，可要是说我没有教养，就要连累我爸爸了！”
“别紧张，不会的，”鸭梨安慰道，“我爸爸你见过，他很喜欢你，而且他是军人出身，对穿着不在意。”
“可今天要见你妈妈啊！”
“我妈……”鸭梨抿了抿嘴，“我猜她应该会非常非常喜欢你。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是你的话，也会喜欢她的吧……应该……”
说法实在含混，不过陶盈向来想得开。事情既然已经注定，那担心也没有用。在鸭梨车上找到以前留下来的口红，那还是一中的选拔赛时她化妆用的。口红是鸭梨买的，不像通常比赛里的颜色那么夸张，现在用正合适；她又把头发扎成马尾，算是简单地打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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