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顿晚饭, 不过一个钟头, 但这一个钟头, 却难熬得仿佛一天这么漫长。

季颖发誓, 这绝对是她人生中最悲惨的一顿晚餐, 尽管餐桌上丰富的菜色，让人垂涎欲滴。或许应该说, 正因为有如此美味, 才让没胃口的她，更显悲哀。

“谢谢阿姨, 谢谢由美子姐姐, 谢谢你们的招待，晚饭很好吃。”撑着张快要抽筋的笑脸, 她不断地点头哈腰, 直到她们笑眯眯地替他们掩上房门, 她才虚脱似得松了口气：感谢上天！

“颖颖,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拘谨。”不二好笑地看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爬上他床做横尸状的季颖，那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怎么可能不拘谨，她们用一张‘我们什么都知道’的诡异笑脸，看了我一晚上也！”那种暧昧到肉麻心寒, 却又不失风度的亲切, 让季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说得到轻松！如果可以, 谁愿意这么尴尬？她从没像今天这么尴尬过, 伪装或者假意, 对她而言, 都不是困难的事。只是面对的人是不二的家人，有些事就变得无法自然地进行。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搞得她筋疲力尽，心力交瘁：魔鬼，从来都是有血统的！

一想到她们笑着说她腼腆，季颖就嘴角抽搐。她腼腆？这话说出去谁信？然当时，除了强打笑颜，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总觉得自己快和电视剧里那些小媳妇没什么两样了，而不二那家伙，居然一直窃笑不止，呕得她都快吐血了：“不二，我究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你要这样害我？”

“由美人姐姐很敏感，而且她的占卜也很灵验，我瞒不过去。”

“是吗？”季颖一脸不信，却也没有追究。她很清楚如果不二不想说，那谁也逼不出答案，她也不例外。

“讨厌这里？”不二的眼里有些季颖不明白的东西，却闪耀地让她有些害怕。

“不会。”季颖淡淡地回答，接过他递来的蛋糕。原来他都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好好吃饭。

她知道自己今天很怪，这样的场合就算没有心理准备，按她的能力和性格，也能处理得很好。虽不喜与人亲近，却一向很擅长调节气氛。何况这次面对的，还是对她充满好奇和善意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手忙脚乱，也不想深想。总觉得很多东西一旦想得太明白，就会变得可怕。

“你的房间比我的整齐多了。”视线所过之处，皆是简单大方的装潢，和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都差不多，既没什么过分华丽的修饰，也少有夸张的色彩。只不过干净整洁了不少，也没什么可以凌乱的东西，只有几株不显眼的仙人掌，渲出了些绿意。

整个房间安排得有条不紊，平凡无奇，看总有些特别的感觉。几番细看后也难发现奥妙，只有些特殊的摆设让人在意，和不二给人的感觉很像。那些说不出味的细节，彰显着不二独有的味道。

只是呆在这个房间，就有被他碰触的感觉，温暖，舒适。不管在什么时候，他的存在都不会让人疲累或者窒息，那些不远不近的距离，是他特别的温柔。回顾历史，天才总是寂寞的，所以才有难处的传言，可这些从来和他无关，老师也好，同学也罢，没有不喜欢他的。

可是，他却还是寂寞。或许人心总难免会贪，刻意的迁就，终究无法带去足够的温暖。季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敏感很讨厌，因为一些事情知道了，就很难不去管，尤其对象，是他：“不二，你在不安什么？”

不二没有说话，眼底的惊讶只有一瞬，嘴角微微向上了一些，却始终没有扯出和平时一样的弧度。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拉开袖子，揉着她臂上的淤青。

“呃？你怎么知道的？”季颖倒是没有吝啬自己惊讶的表情，她并不觉得冰帝的人会告诉他，她身上有无数这样的小伤口。

“颖颖，你其实很会保护自己。”不觉得疼，不代表真的不疼。她本能似的小动作确实很完美，然就算可以瞒过所有人，也瞒不过对她关注过甚的他。

“不好吗？”季颖耸了耸肩，对这个推论不置可否。她又不是铁金刚，只是比较能忍，伤在身上，怎么可能会不痛？

“怎么可能。”不二笑，表情忽得有些严肃，“听说后天立海会出分组考的名次和成绩。”因为他们一直有联系，所以他对他们目前的毫无进展并不是一无所知。

“是啊，本来早该出了，结果被冰帝搅和了一下。”季颖的嘴角扯出一抹成熟的笑容，黑色的瞳眸里闪着特殊的神采，和她清新的新形象很不搭调，却怪异地很符合她的性格“怎么，担心我拿不到预期的成绩，事情依然没有进展？”

“呵呵。”不二但笑不语，饶是季颖，也看不出他的心情。

“放心吧，你以为我为了什么天天熬夜？”季颖指着自己硕大的黑眼圈，多少有些郁闷。

这些日子以来，她可不只有为网球努力，对于后天拉下的日本史和国语，也下了很大的工夫。这两门课是理科思维的她本身就不擅长的，好在立海的正选们都成绩不错，在画重点和猜题上都帮了大忙。尤其是柳和仁王，用筒中好手来形容都觉得还不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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